可是這根刺終究是種下了,是以後來父親對祖母和嬸娘都沒有好臉色,且哪怕進山打獵,也要將我帶上。
如今祖母油盡燈枯,父親總算從她嘴裡撬出了當年的真相。
他激動地晃著祖母:「說,你把她們賣去哪裡了?
「說,你說呀!」
「我、我也不知道。」
父親瘋狂地質問:「你怎麼會不知道,誰買了她們,你說,你說啊!」
可惜他沒有得到答案。
因為祖母撐不住歸西了。
父親怒火滔天,衝到嬸娘家,將她另外一條腿也打瘸了。
可恨賣妻女是祖母一手操作,嬸娘只是享受了既得利益,並不知道被賣至何處。
嬸娘雙腿都瘸了,花娘已經瘋了,早指望不上。
水生更是不孝順她,至於小叔,他素來好吃懶做,哪怕嬸娘已經那樣,他還日日指揮嬸娘幹活。
嫌棄嬸娘幹活慢,對她非打即罵。
父親沮喪,我真恨不得戳死嬸娘,但桃娘說:「死了倒是便宜她了,讓她這樣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這兩年將養下來,桃娘已經恢復了當初的容貌和精氣神。
陸續有男子想求娶她,她都拒絕了。
她說:「少夫人,我如今明白你當初說的話了。
「這世道女子的悲劇,一部分是旁人造成的,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作自受。
「不管是花娘、你嬸娘還是故去的祖母,她們被欺壓,卻又做了那些劊子手的同夥,她們自己無法醒悟。
「我想尋一個只為了我,而不是為了找個人傳宗接代、洗衣做飯而娶我的男子,若是尋不到,那便獨身一輩子也沒什麼。」
很好,至少這茫茫世間,還是有清醒的女子。
再後來,文柏去京都參加春闈,得了殿試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
他文采斐然,於殿前與陛下對答,陛下問及出身,文柏答自己是江州人,陛下好詩,他念了一首寫江州風光的詩。
陛下頷首:「這首詩讓朕恍然已經身在江州,最後兩句更是有憂國憂民之意。
「這詩是愛卿所作?
「微臣還沒有這樣的才學,這是微臣小叔所作。」
第21章
如此作為其實極為兇險。
稍有不慎就會毀掉自己前途。
可文柏還是如此做了,他說這可能是唯一能為小叔爭取的機會。
他是早就了解過陛下喜歡地方風物,又喜歡作詩賞詩才如此的。
好在陛下得知後,問刑部的人此案審理可有了結果。
那日後,小叔案子的審理便加快了進度,不過月余,就被查清一切都是栽贓嫁禍。
小叔無罪釋放,還被調到京都。
陛下時不時會召他一同吟詩作賦。
文柏則被封了翰林學士,日常幫陛下起草文書。
職位不高,但因為能接觸陛下的時間多,朝中人人都對他客氣有加。
連帶我這個獵戶出身的夫人,都能收到不少京都高門大戶夫人的請柬。
大戶人家做事就是體面,我與她們身份懸殊,可從來沒人在我面前輕視過我的出身。
只是隨著文柏升遷,我們又只有一個女兒,便有人動起心思繞過文柏,通過我送他妾室。
我膝下無子,拒絕次數多了,難免招來流言。
關鍵時刻全靠婆母出面。
「若無玉娘,我兒早就喪命。何況後來也是玉娘不離不棄,我兒才能高中得陛下賞識。
「他們還年輕,孩子的事不急,便是一直沒兒子也無妨,他堂兄堂弟都有後,沒了他的孩子,柳家也絕不了後。」
反覆拒了幾次後,便再沒人動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