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楠怔了一瞬,回頭看一眼拉他衣角的池小禾,不欲再和白日晚費口舌,冷聲道:「讓開。」
冬天的傍晚陰沉沉的,夕陽像一層霧,冷風一吹讓人手腳無處安放。
程殊楠往宿舍方向走了幾步便停下,和池小禾說:「小禾,你先回去,我有點事。」
池小禾有點擔憂地看著程殊楠。白日晚不會毫無依據就跑來說那些話,程殊楠再怎麼當成胡說,也聽進去了。他臉上方才的冷靜這會兒已經沒了,急於要驗證什麼,已全無心思干別的。
「你別著急小楠,給家裡打個電話吧,肯定沒事的,別聽旁人亂說。」
「我知道,」程殊楠說,「沒事。」
話說得肯定,但已經有點魂不守舍。
說起來,白日晚和程殊楠算是一起長大的。白家早些年和程家有些交情,但後來因為利益交惡,連帶著小一輩也關係惡劣。白日晚一直看程殊楠不順眼,平常遇到冷嘲熱諷是常態。但這次和往常不一樣,慣常的態度里摻了傲慢不屑和懶得計較。
程殊楠先給程隱撥了兩個電話,都沒接,又給程存之打,結果也一樣。
程隱給他說過,父親住院期間接電話不方便,沒事儘量不要打擾,他都記得。可白日晚那一番話一直在腦子裡滾動,轟隆隆的,讓他心裡發慌。
程存之的電話打不通說得過去,可程隱的也打不通,就有點怪異了。
他想了想,又給大嫂打,另一端傳來的忙音讓他險些拿不穩手機。
程殊楠坐在路邊一條長凳上,看著眼前三三兩兩走過的學生,很多之前忽略的細節漸漸跳出來。
——父親突然急匆匆轉院到歐洲,家裡工人全都放假,程隱早早就把妻女送回娘家,家裡幾幅真跡收藏也被程隱以周轉資金為名運走,還有,程隱最後離開時和他說的那些類似叮囑交待的話。
程殊楠緊緊握著手機,在陰冷的冬日傍晚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給程隱連著發了幾條消息,然後站起來走出校門,打車往家裡去。
家裡和他昨天接機離開時一模一樣,空寂、冰冷。甩到門口柜子下面的那隻拖鞋原樣未動,他彎腰探手夠出來,然後解鎖開門走進客廳。
他先跑去爸爸和哥哥臥室轉了一圈,看不出什麼來。又去健身房、會客室和書房,依然一無所獲。負一層有酒窖和影音室,他腳步停下,不敢往下走。
這棟房子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他心裡的慌亂達到頂峰。
他又回到客廳里,將所有燈打開,虛虛坐在沙發上,敲著手機屏幕。
——他發現聯繫不上家人之後,立刻便打給梁北林。萬幸,梁北林的電話不是忙音,但也沒接通,在響了幾聲之後掛斷。隨後梁北林給他回了消息:「開會。」
短短兩個字,卻讓程殊楠快要窒息的胸腔緩了過來。
手裡電話突然響了,他嚇了一跳,是個陌生號碼。仿佛有感應一般,他手忙腳亂接起來,果然是程隱。
電話背景有點亂,不知道程隱在哪裡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