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長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梁北林,頓了頓,還是如實相告:「我們找到他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刺骨的風吹在臉上生疼,周圍的景象籠罩在一片霧蒙蒙的黑夜中,空氣里瀰漫著濃重的土腥氣。
一堆碎石下,隱隱露出一隻手。
確切地說,是只有半個手掌露在外面,手指有些扭曲了,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梁北林的膝蓋重重磕在石塊上,四周全是聲音,哭的笑的,有人喊他的名字,仿若從很遠的虛空中傳來,漸漸逼到耳邊。
「北林哥,我很喜歡你。」
「忙完早點回來,我等你呀。」
「我爸和我哥都不要我了。」
「我以前不懂事,以後會改,我知道錯了。」
「可是我好恨啊。」
……
梁北林的心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擊中,整個人被凍住一樣僵直地跪坐在地上,試了幾次,才把手慢慢伸出去,輕輕覆住那隻手掌。
他無意識地叫了幾聲「小楠」,慢慢攥住那隻手,然後便摸到一個硬硬的圓環。
「不是他。」
他輕輕將戒指脫下來,內壁能看到刻著的字母「 beinan」。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再次異常肯定地說:「不是他。」
「他不想見我,我知道,他躲起來了。」
「不是他!」
梁北林不記得過了多久,或許幾個小時,或許幾秒鐘,他站在坍塌橋體邊緣,劇痛已將他的神智和身體全部撕裂。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不真實的迷霧中。
他一動不動,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卻仿佛什麼也看不見,只是機械地重複著「不是他」,聲音帶著自欺欺人的絕望。
遠處救援隊長和方斂說了幾句什麼,最終決定由方斂向梁北林轉達應急部門的決定。
方斂沉了又沉,想找一種能讓梁北林接受的說辭。
「……遺體可能難以辨認或運出,救援人員建議……就地掩埋。」
梁北林站得筆直,然後看著方斂,似乎在分辨對方話里的意思。
他往後退了兩步,肩膀抵在一棵樹上,像是突然得了失語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斂繼續說:「戒指會拿去做鑑定。」
戒指上沾有人體組織,足夠做DNA檢測,所以當救援人員詢問是否取走手指時,方斂代替梁北林做了決定——只取走戒指。他無法將這個殘忍的問題推到梁北林面前,也不能無視程殊楠慘死之後依然要被切割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