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安可就是程殊楠。
簡單沖個澡穿上睡衣,程殊楠雜亂的大腦總算歸位。他慢慢挪到窗邊,輕輕掀開窗簾一角,不遠處竟然還站著那個身影,這次撐了傘,是程殊楠掉在地上的那把,傘頭有些小,打在梁北林身上顯得怪異。
他沒跟過來也沒離開,一動不動站在程殊楠差點摔倒的地方,在空蕩蕩的雨夜裡凝成一尊雕塑。
即便隔著這麼長的一條馬路和雨夜,輕微掀動窗簾的動作和隱在窗後的程殊楠,依然能迅速而精準地被梁北林捕捉到。
幾乎同時,黑傘上移,露出模模糊糊的梁北林的臉,往這邊看來,遙遙接住程殊楠的視線。
程殊楠像被燙到一樣甩開手,將窗簾緊緊合上。
他晚上睡得不太好,中間起來幾次,恍恍惚惚地像在夢中。程殊楠有個毛病,一緊張就愛起夜,閉著眼,摸索著往衛生間去,折返回來的時候清醒了些,牆上的掛鍾指向凌晨四點。
鬼使神差地,他又走到窗前,掀開一角窗簾往外看。
雨徹底停了,深夜的長街空寂幽靜,雨水沖刷過後泛著一點透明的光澤。
程殊楠長鬆了一口氣,那人總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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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程殊楠晚起了半個小時。他沒大有精神,懷疑自己做了個遇見舊人的噩夢。但噩夢太真實,昨天淋了雨的衣服還扔在角落裡。
隔間很小,但五臟俱全,拐角處是衛生間,陽台被隔成兩部分,左邊是只能容下一個人的廚房,右邊是狹窄的洗衣和晾曬區。
將衣服扔進洗衣機,程殊楠守在一隻電磁爐前,看著咕嘟冒熱氣的麵條,最後還是草草吃了兩口。
等收拾完,算算時間柳米也該來上班了。既然找到了這裡,逃避沒有任何意義,他咬咬牙,將陽台上的窗簾呼啦一下拉開。
窗戶打開,雨後新鮮的空氣湧進來,路對面站著的人也毫無意外地湧進視線。
十分鐘後,程殊楠打開店門,過馬路,將一袋垃圾扔進斜對面的垃圾桶,然後往回走,沒有刻意繞開躲避,也沒有看梁北林,仿佛幾步外站著的人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梁北林從他一出來,視線就落在他臉上。他沒這麼近距離看過程殊楠,之前的兩個月,都是偷偷跟在人身後,看到的全是背影和偶爾露出來的側臉。
昨晚他在程殊楠摔倒的瞬間行動先于思考地衝過來,卻被程殊楠逃命般的姿態震在當場。他設想過無數種重遇的可能,想過程殊楠會哭,會恨,會害怕,但沒想過對程殊楠來說,他的出現猶如惡魔降臨。
這個認知幾乎將他擊垮。
他在酒店房間裡一夜未睡,早上起來沖澡剃鬚,換了一身衣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但長時間的煎熬和折磨已經讓他心力交瘁,即便在清晨的日光中,也帶著一股陰沉沉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