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聲音平穩,聲調柔和,像在普通敘事,但誰都能聽得出字字句句背後的痛苦。
「剛開始,我每天出去找你,回到家它就在門口等我,以為我能帶你回來。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像只貓,倒像是被拋棄的狗。
「我去了幾次景州……那時候沒有你的消息,」說到這裡,梁北林慘澹地笑了笑,「我大概是魔怔了,有一次便帶了嘰嘰去,我一直覺得貓是通靈且有直覺的,想讓它看看……下面的人是不是你。」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到多年前那場事件。兩人都避之不及的事件,因為對他們來說都太沉重,尤其是梁北林,那是將他拖入阿鼻地獄的入口。
「嘰嘰很安靜,沒有太多反應,我帶它走到溝底,它嫌髒,賴在我懷裡不肯下來。」
梁北林抱著貓坐在坍塌橋體外圍的一塊石頭上,一坐就是兩個小時。最後嘰嘰餓了,撓了他兩爪子,梁北林才抱著嘰嘰上來。
「那時候我就知道,橋下的一定不是你。」
嘰嘰似乎聽懂了梁北林的話,喵嗚叫著,去舔程殊楠的手背。
程殊楠任它舔,心裡五味雜陳。
「不管是不是,那裡都壓著一個人。」他慢慢地說著,始終沒有抬頭看梁北林。
壓的是那個流浪漢,也是過去的程殊楠,都曾經是鮮活的、溫熱的靈魂和生命。
那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程殊楠。他丟掉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和身份,丟掉域市的一切——家人的拋棄,愛人的算計,在淤泥中求得一線天光。
可他有時候會想,人真的能完全拋開過去嗎?無論痛苦的還是快樂的,都是屬於他人生的一部分,無論程殊楠還是安可,都是過去現在和未來共存。
只不過他現在更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身處何種逆境,都要抬著頭生活。
他學會了抬頭,學會了往前走,另一個人卻低著頭尋來了。
**
日子平靜走著,梁北林已經來店裡兩個多月。試用期快要結束,程殊楠看起來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意思,梁北林沒著急,柳米倒是急了。
趁沒人注意,她悄悄跟梁北林說:「你要想留下,我給你出個主意。」
梁北林和柳米保持了兩個身位的社交距離,聞言擺出虛心求教的表情。
「你加把勁追到他,做老闆娘,他就不好辭退你了。」
梁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