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沉默了幾分鐘,梁北林先開口。
「老師說橋下面不是你,雖然沒有證據,但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信……我那時候很怕你如果真的流落在外面沒錢用,該怎麼生活,便每月往裡面打錢。」
這張卡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梁北林將卡號綁在手機上,以便第一時間收到簡訊提示。可每個月的提示都只是利率變動,他在一次次希望中失望,在一次次失望中絕望,都沒等來程殊楠動這筆錢。
他那時候常常覺得自己痴人做夢,即便程殊楠還在,也絕不會從這張卡里取錢。但他依然抱著那一點希望不撒手。
有些東西一旦回憶就會變得沉重,梁北林周身氣壓很低,須臾之間就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舊夢裡。
程殊楠也同樣不好受。他將手機扣死,沒再說要給梁北林打錢的事。
熱源泵安好之後,店裡溫度升到26度,程殊楠看起來臉色紅潤不少。不過這兩天他愁眉不展,總是背著人打電話,偶爾還會盯著嘰嘰發呆,好像遇到很難解決的事。
傍晚剛吃過晚飯,一個電話打進來,程殊楠抱著手機往樓上走。他接電話很急,語速也快,有一言半語漏出來,正在刷碗的梁北林停下動作,面色沉沉地往樓上看去。
很快,樓上小隔間傳來動靜,程殊楠好像在收拾東西,梁北林在灶台前等了一會兒,便見程殊楠急匆匆下樓來。
柳米已經回家了,梁北林站在廚房裡面沒出聲,程殊楠大約是沒看到他,自顧自地跑到書櫃前翻找著什麼。最上面的格子有點高,他踮腳拿下一個牛皮紙袋,打開翻看裡面的東西。
格子裡有本書被帶出來,眼看著要往下掉,梁北林幾步過來,長臂一舉,將書推回格子裡。
他距離程殊楠很近,衝過來的時候程殊楠已經意識到梁北林沒走,見他突然揚起手,程殊楠將手裡的紙袋猛地扔出去,尖叫一聲抱著頭蹲下去。
秋末冬初,天色黑得早了些,但沒有開燈,屋裡暗沉沉的。除了那一聲驚恐短促的尖叫,再沒有別的聲音。
那是毫無準備下的機體自動防禦,來自本能和潛意識,來自很多過去痛苦事件的累加。
程殊楠蹲下去之後,兩秒鐘內便反應過來。他臉上驚懼未消,慢慢抬起頭,有些發怔地看著梁北林。
他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但行為和身體還沒調整好,站不起來,也說不出緩和氣氛的話。
梁北林還維持著手臂抬高的姿勢,視線落在程殊楠臉上,慢半拍地往後撤了撤身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舉起的手放下來,低聲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他隨即又往後退了一步,偏過臉不讓程殊楠看到自己的表情,但肩膀很僵硬,全身都緊繃著,像是無法接受自己在程殊楠潛意識裡的存在依然恐怖,站在門口停頓好久,才說:「我先走了……」
然後打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