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舊主熙嬪吧?當初她在先帝爺身邊時,
別提有多風光。」
杏書拔下簪子,撥了撥燈芯,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燭火間跳動:
「可她到底沒個一兒半女傍身,旨意下來說殉就殉了,身後連個替她嚎喪的都沒有。說句不大妥帖的,那棗兒掉進肚子裡,好歹還能聽個響呢。」
尚盈盈靜靜聽罷,也跟著輕嘆一聲。潘氏是位分低,人又倒霉,抽中了黑頭死簽兒。熙太嬪卻是上頭鐵了心不想讓她活,那才是真沒法子。
忽然間回過味兒來,杏書心頭一蹦,趕忙擺手道:
「是我說得深了,你別吃心。」
「咱們萬歲爺不同,怹才將將二十六,後宮裡頭嬪妃也少。」
杏書掰著指頭,數起當今聖上的好處:
「你趁著機會多留主子幾回,慢慢往上熬資歷。哪怕日後不得寵了,也能做個有頭有臉的嬪主兒。這麼算來,一準兒錯不了。」
尚盈盈原本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小腹,聽過半晌後,卻不知是突然疼了還是怎地,臉色無端變換好幾個來回。
「姐姐別拿我打趣了,萬歲爺對我沒那個意思。」尚盈盈哭笑不得地解釋,兩條眉毛都快擠去一處。
杏書哼笑兩聲,撥開針線笸籮上的雜線,露出一張明黃耀目的錦帕:
「還打量著騙我呢。既沒那個意思,這罕物兒又是打哪來的?萬歲爺如此樂善好施,怎麼不將帕子也借我使使?」
「那日是事出有因……好姐姐,這帕子都洗淨了。您明兒個夾帶在龍袍里,替我悄悄還回去便是。」
杏書是御前管針線的,這些七零八碎的小物事,經她之手准沒錯兒。
何況皇帝只是不喜宮女髒兮兮的,這才隨手扔下帕子,叫她蹭乾淨薄荷油而已。
「姐姐您別不信,萬歲爺現在瞧我,那真是一萬個不順眼。」
提起這個,尚盈盈可是攢了滿肚子的話,能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停:
「我平日過去奉茶,渾像是耗子見貓,十回里有八回都要挨調理,剩下兩次是主子沒空搭理我。眼下我只盼著能把酌蘭教出來,趕緊讓她進殿伺候,省得主子看見我就來氣……」
杏書越聽越離譜,趕忙糾正她:「我勸你可別打這種餿主意。當心萬歲爺發覺你故意躲著,到時又要下狠治你。」
「你若當真不討主子歡心,怹還能容忍你繼續在眼前晃?早把你打發去別處了。」
杏書傾身越過矮炕,點了點這迷糊蛋的腦門兒:
「這裡可是乾明宮,多少人削尖腦袋等著往裡鑽呢,還能缺奴才不成?」
「那句老話兒怎麼說來著?愛之深責之切嘛。」杏書擠了擠眼睛。
尚盈盈抬手捂著額頭,縮進被子躲起來,心道這能對嗎?她可從沒伺候過這麼難相與的主子。
「不過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
將尚盈盈從被裡扒拉出來,杏書小聲問她:
「別怪我好奇多嘴,你到底是怎麼惹著那位爺了?」
「興許是……當初就沒開個好頭,頭回進殿就惹怹生氣了。」
尚盈盈悶悶回答,又不禁疑惑:
「姐姐您說,咱在主子們眼裡,不就是個物件兒嗎?怎麼會娘娘們都能使得趁手,偏落到萬歲爺手裡,就哪哪兒都不稱心?」
自打熬過進宮後的第一年,尚盈盈便再沒覺著這麼挫敗。仿佛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叫主子全然滿意,甚至連個笑臉都欠奉。
「話雖如此……」
杏書面露難色,小聲猜測道:
「但我說實在的,你生了這麼一副相貌,就註定萬歲爺瞧你的時候,心裡頭裝的不是主子和奴才,而是男人和女人。」
「咱們都在宮裡伺候這麼多年了,那些話原不用我說,你心裡也明鏡似的。」
見玉芙仍沒轉過彎兒,只是驚訝又迷茫地看著她。杏書微感赧然,但一想自己比玉芙年長四五歲,便又咬咬牙,湊過去密聲傳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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