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夫人:「你!你可別太……」
任智妤沒有留情,直接打斷她的話:「只是告訴你一句,該拿的東西就儘管拿,不該留的東西別自作主張,若是貪心留下了,將來出了什麼事,可不止你一個人遭殃。」
她緩步走到劉三夫人近前,離得很近,眼中冷光威嚴之中竟然有些兇狠。
「三嬸嬸,人哪,若是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好,好得越過了自己的命數,只怕沒那個福分消受。凝香和五弟可還小呢,如何離得開生母。」
一瞬間,母女兩人都如墜冰窖。
——
任凝香低著頭,眼中蓄淚。
任智妤,她的大姐姐,高貴端莊,波瀾不驚,旁人說什麼,她都不欲理會,就好像所有的事她都不放在心上,如不落凡塵的山巔霜雪。
但她不是天然地就不放在心上,而是她什麼都有了,權勢富貴、傾世姿容、聰敏才華……
她從來都是要什麼就又有什麼,既然已經得到,自然不會心生執念,她不需要爭搶,因為總有人會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任凝香小時候很羨慕這位大姐姐,後來越長越大,羨慕變成了嫉妒,再後來,嫉妒又夾雜了一絲恨意。
其實任凝香自己何嘗不知道,鎮北侯府之宴,她戴上這支鳳釵赴宴有多招搖。
但今日京中勛貴世族所有未婚配的年輕女郎和郎君齊聚,各家都是抱著相看的意思來的,其中更不乏皇室宗親子弟。
大姐姐已經定了要嫁給承王表哥,將來或許便一飛沖天,登上那高不可攀的鳳座。
明明一家子姐妹,從小一塊長大,她怎麼甘心落後她十萬八千里遠。
這支鳳釵的來歷她不甚清楚,但不妨礙她第一眼就被它折服,她還是軟磨硬泡了許久才從母親劉三夫人的首飾匣子裡把它起出來的。
托這支釵的福,她第一次沒有輸大姐姐太多太多,方才一路過來,不知有多少人驚艷注視過她。
從前她站在大姐姐身旁,簡直比路邊的石子還不起眼,今日這樣的待遇根本想都別想。
可這也是大錯嗎?
大姐姐有了這麼多這麼多,還不知足嗎?
祖父去世,祖母病重,大伯母不在了,大伯父也未曾續弦,按理,便應該由她母親,這府里唯一年長的女眷代掌國公府中饋。
可是這些年她娘別說摸摸中饋的邊,就連府中的大小管事們,也只聽大姐姐的調配。
外人眼裡,大姐姐沒有一點不好,如同天上仙子冰潔。但她知道,大姐姐是最重權欲的人,她的冷漠,不是不食煙火,而是慣於掌控生死、掠脂斡肉生出的殘酷性情。
大伯父是這樣,大伯父最疼愛的女兒,當然也是這樣。
所以,即便她嫉妒大姐姐,她也從來沒想著和她搶什麼,她不敢和她搶什麼,縱然她也心悅過承王表哥,可終究將這份心思壓滅得一分不剩。
她只想在她耀目如日的光輝下有自己的一點地方。
難道就連這一點點虛榮,這一點點渴望,大姐姐也不允許嗎?
為什麼?
憑什麼?!
任凝香的淚水不停地滑落,她抬起手,狠狠拔下髮髻里那支鸞鳳和鳴釵,而後撲到身旁的母親懷裡,下一刻痛哭出聲。
劉三夫人面無表情,眼眶卻通紅,手不停地撫摸著女兒的背。
過了許久,終於說話了,低聲中是咬牙切齒的恨:
「髒事……都我們做了,潑天的好處卻一絲一毫都不肯分……」
「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第16章 香囊
從潤安堂回西院時謝文嫣已經在小轎上睡著了,伺候的媽媽把她抱著下轎。
玉憐脂扶著關嬤嬤的手從轎子中下來,抬起頭,方氏早早領著下人在西院大門等著。
「主君,夫人。」方氏走上前,畢恭畢敬。
謝濱點點頭,然後看著她指揮下人把謝文嫣抱回院子,又說已經備好湯藥和熱水,讓高大夫人先行回去休息種種,不由得心疼她辛苦。
剛要開口說什麼,身旁的高大夫人先開了口,言語懇切:「妹妹辛苦,這些年若沒有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今日就讓嫣兒霖兒去我那吧,明個把他們的東西都收拾收拾,搬去我院子裡,我這當母親的,也許久沒有和他們親近了。」
「咳,咳咳……我這身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年,趁著現在還有精神,想多陪陪他們,免得日後……」她掩唇咳著,神色灰暗。
謝濱頓時也皺了眉:「胡說什麼?你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
方氏也附和道:「是啊,新請來的大夫都說情況已經開始好轉了,夫人只要按藥方調理,多多靜養,定能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