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又傻笑著搖了搖頭,倘若真是身份高貴之人,又怎麼會落獄呢?
他噙著笑:「你是何人?」
女子緩緩仰頭,一雙水眸美得驚心動魄,朱唇微啟:「洛陽姜氏嫡女,姜時願。」
獄卒雙眸圓瞪,著實吃了一驚,還真是貴女!論起姜家無人不知,是名譽汴京的簪纓世族,書香門第。
已故的姜老爺子曾為左相,其子承父祖箕裘,修為翰林院學士。而姜家嫡女姜時願,雖身在閨中但溫靜賢良之名早已遠揚。
「像姜娘子這種貴女天生就和咱這種只會幹粗活的人有雲泥之別。」
獄卒略有耳聞,嘆了氣:「只可惜出了那檔子事情....」
姜時願聽著獄卒這話,靜如死灰的心終於水波過鏡。
兄長的死無刻不在清醒和睡夢中折磨著她。
生辰那日,兄長姜淳受燕王的密詔入宮,於金雲殿中一敘。
可過了一個時辰,候在金雲殿外的內侍遲遲不見燕王出閣,心察不對,遂率禁軍破門而入。結果眾人只見姜學士和燕王一同倒在了地上,燕王口身中匕首,氣息微弱。而一旁的姜學士早已沒了氣息,七竅流血,毒酒緩緩從手中的杯盞中流出....
好在經過太醫院全力救治,燕王度過了鬼門關,撿回一命。
聖人大怒,百名禁軍持刀闖入姜府,扣下府中百人,來給姜時願祝賀的賓客嚇得慌亂四竄。
為首總御大呵:「姜家好大的膽子,竟敢包藏禍心,企圖暗殺燕王!」
那時她還在閨閣中更衣,不知宮中出了這天大的事情。
管家冒著殺頭的風險攥著她從地窖逃出,離別之時,望著她,兩行淚直下,道:「小姐,一定要平安無事啊。」而他為了引開禁軍的注意,留在了閣中。
逃出姜府之後,許多禁軍在城縱馬而過,如同一張網令她無處遁逃。好不容易甩開禁軍,可接下來的日子她只能戴著幕籬如陰溝老鼠在街上流竄,睡破廟,喝雨水,飢不裹腹。
她相信兄長絕不會做弒君之事,姜家是蒙冤的,同時也心憂全府上下百條人命,苦於一介女子人微言輕,只能另尋個肯為姜家昭雪之人。
城中禁軍到處都在搜拿她,因此,她不敢留在京中。她只能逃往京外,於是,想到了與姜家素有交情的蜀中傅家。
攥著那一點點希望,她赤著腳從汴京跑到蜀地,日夜兼程、不敢停歇,跑了三個月,即將趕到傅家之時,與一隊甲冑狹路相逢,被人生生擒住。
姜時願以為已經成功甩開追兵,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為前來捉她不是汴京禁軍、都察院,亦不是大理寺,而是她最不願直面的,被世人敬為『閻羅殿』的典獄。
傳言,入典獄者死。
—
倏爾,姜時願的回憶因獄外一陣零碎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獄卒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後福身作揖,麻溜地從腰鏈上卸了把鑰匙,打開鐵鏈,對著姜時願道:「有人請姜娘子到金字牢一敘。」
姜時願見鋪在青磚上狹長的身影,輕蹙的眉頭終於鬆緩了下來。
她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從班房走到金子牢的長道中充斥著嘈雜的驚叫嚎哭,走到最深處,姜時願止住了腳步,而牢中的玄色雲紋男子恰時吹滅了蠟燭。她不禁心中發笑,也是,畢竟在這,他的身份跟她一樣也見不得光。
林清道:「這一路上人多眼雜,沒能有機會和娘子說些體己話,眼下好了,無人打擾!」
能讓堂堂典獄左使私下密會一個女囚,唯一色字使得。
姜時願在蜀中被生擒之後,就發現這一路解押他的典獄左使的眼神有些不清不楚,雖然隱晦,她可太清楚這些男子的花花腸子,倘若之前,定會胃內反嘔,避得遠遠的。
可是如今淪為階下囚,對外界消息閉塞,還有許多疑團未能得到解答,她唯一能想到、能利用之人,唯有眼前的林清。
縱使她有多厭惡,為了姜
家,她也得露著笑。
姜時願剛想行禮,就被急不可耐的林清抓著臂膀止住,那嗓音當真是摻著濃重的情。欲啊,「娘子終於肯見我了。」
當然林清亦不是傻子,私下密見要案的犯人,這種冒著掉腦袋的事,他心裡還是有些數的,等享受過一夜風流後,該怎麼讓人永久閉嘴還是曉得的。
姜時願微微一笑,先是安撫著林清坐在條凳上,面上的笑容在背過身去的時候轉瞬即逝。
水流緩緩從壺嘴傾斜而下,潺潺流水聲,泠泠作響,而後指尖輕輕在茶湯點了一下。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問起,「不知是哪位大臣負責主審姜家之案?」
林清看著那窈窕身段,已開始遐想著那輕薄白衫之下的白潤玉臂,這心思愈發拋錨,已經無暇把姜時願的話再過一遍:
「一月前,聖上將姜學士謀害燕王一案全權交由魏國公主審。」
魏國公,謝循?
謝循在世人口中又稱『羅剎』,是多少罪犯夜裡不敢提及的夢魘,就連身在閨閣的她都聽聞過此人的毒辣。
世人常論,魏國公謝循權勢滔天,創立典獄,掌管天下刑獄,上察文武百官,下糾冤假錯案,其風頭、權勢一度蓋過三法司餘下的大理寺和都察院。當今聖上還極為器重謝循,賦予他一人「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職權。
姜時願微怔,難怪逮捕之人會從禁衛軍移交給典獄司,原來是全部移交給謝循查證、定罪。=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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