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裕先發話:「商戶要登記在一本白冊,這件事情就不要再拖了。」
大燕戶籍之事全部由戶部主管,做戶部尚書的冷元朝在兩年前將各地黃冊類別重新上書陛下後,朝廷便有一派主張,為抑制商事尤其是商人恣意妄為攪亂市場,必須對商戶加以約束。
有支持自然有反對,後來文武百官乾脆分成兩派,為首的自然是支持商事自由發展的太子溫珣,和大力反對經商特權的敦靖親王溫琅。
朝臣把早朝吵成集市,口水四濺詈辭漫天,但太子驟薨後,此事無人再提。
如今溫珣去世快一載,朝臣里腦袋再笨的都得支持僅剩的溫琅,便逐漸有人提及向商戶加征重稅來抑制商人錢袋過鼓,但如今溫琅又生死未卜…
溫行川啟口:「父王出征前便已推進此事,臣孫認為自當繼續。」
「不可!」冷元朝反對道:
「大燕以商事建國,國境內多半城池不戰而降,靠的就是朝廷給予的商貿特權。今貿然收權又施加重稅削商人之利,恐掀民怨。陛下,此事應慎重考慮。」
溫行川還想多言,卻被溫裕打斷。
「冷興茂,你有何高見?」
冷興茂雙手交疊身前,微微伸展身子,道:「比起此事,老臣更希望二皇子能平安歸來。」
養心殿內寂靜無聲,許久,溫裕嘆息,「朕早年喪父中年喪子,真孤家寡人也!」
冷興茂回道:「二皇子北幽林虎威名,久經沙場無不勝,不會有事的。」
溫裕不言,揮袖讓諸位退下。
冷元朝在養心殿外將溫行川攔住,語氣冷冽:
「郡王殿下能有平坦的未來,不乏仰仗故太子留下的廣闊奠基。支持商事可是故太子遺言,如今您是想改弦更張,不管不顧民意,只為一己私利?」
此話甚是難聽,溫行川從前就領教過這位妻兄對他和父王出言不遜。
「本王只為實現父王未竟之業。」溫行川談及溫琅,心頭微微顫動。
溫琅當年的舉動,直接導致林婉淑失控、家族不幸。曾經親密的父子,如今僅有稀薄的生恩養恩罷了。
溫行川不想原諒他,但他願為父親在皇帝面前爭取一些,尤其是面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冷家。
從前溫珣還活著時,不管是溫珣先上書請奏事項還是溫琅先提及軍需不足,兄弟倆永遠站在對立面。
朝臣里支持繼任者的溫珣多,支持性情暴躁的溫琅少,溫琅後來自請不再上早朝,又被溫裕斥責。
溫裕曾按著替父打抱不平的小溫行川肩膀教導他:
「只有觀點激烈碰撞,才能產生靈思妙想,你日後做了皇帝,也要讓朝臣們形成對抗,獨角戲,不利你統治天下,川兒,記住了嗎?」
如今父王也不在,這與冷家對手的,只能是他溫行川。
冷氏父子與郡王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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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粥結束後,溫裕在太和殿大擺筵席,賞初雪亦是慶赫妃即將生產。
此事便是讓朝野議論紛紛之事。
如今溫裕已六十近四,天下人都以為未來皇位將由溫琅或溫行川繼任時,宮裡寵妃又懷了新的龍子。
街巷裡甚至開了賭盤,押注到底是新皇子還是大燕第一個公主。
若是公主還好,若是皇子,以現在溫裕對溫行川惡劣的態度,就連大學士們都開始搖擺起來。
溫行川知道自己因何被排擠。
他肅查很多次璀華閣,已然知曉身邊有皇帝的耳目,否則溫裕不會每一次見他問起來,都像是先知一般。
因此溫行川不再與任何人談及心事,不管是郄賢、咸熵還是其他人。
受制於溫裕的日子,他過夠了,既然答應母妃要保護冷元初,他便要做好,只是冷元初,必須與他同心同德。
但現在,他身側,原本屬於冷元初的位置空蕩蕩的。
溫行川遽然緊張起來。
他想起,質問過溫裕為何要行刺冷元初後,對冷元初的暗殺戛然而止。
而穗德錢莊江寧分號被炸,溫行川實在懷疑,是溫裕所為。
若是錢莊有預謀安排一場爆炸,疏散自家人還是要有的。可那場爆炸,死了三十幾號人,甚至包括冷氏的族人。
江寧分號內部人幾乎沒有活下來的,而在櫃檯匯兌的商戶、以及路過的無辜路人,都因此亡命。
那炸藥的威力,溫行川只在軍營里見過類似的。
現在,冷元初消失在皇宮裡,而他從入宮後便與她分離,有兩個多時辰了…
溫行川立即吩咐跟來的葉駿,組織宮衛即刻尋找冷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