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單獨面聖,
雖知皇帝定是不喜她冷家丫鬟替嫁的身份,但她還是為了女兒,試圖博得皇帝的好感。
但年輕的冷元初並不是溫裕的對手,亦不知溫裕想殺她,三言兩語便被告知,那碗補湯是溫行川「毒殺」她的軟刀子。
「朕的確不喜歡你這嬌弱禍水的模樣,但論門當戶對,還真只有冷氏做郡王妃合適。因此朕沒在乎川兒的想法,違背了他想娶一個莊農女子的心愿,讓你嫁給他。」
溫裕掀起眼瞼,渾濁的瞳仁不錯過冷元初任何光影,沙啞說道:
「冷氏身骨脆弱,未來很難再生出個男孩來;善妒,不肯接納側室;姿色妖艷,亂了郡王心智,讓朕實在無法放心郡王繼任大統。」
溫裕招手,鄧公公和李公公一人捧諭旨一人端玉璽躬身靠近。
溫裕用力蓋好璽章,鄭重宣布:「朕以為兄終弟及為宜,今日,立嫆貴妃的兒子,皇三子溫琀為嘉德太子!」
所有過錯突如其來歸咎冷元初一人身上,讓本就脆弱的她直接暈倒在溫裕面前。
再醒來,便是溫行川怒目舉劍向她砍來--
或許是漫長孤單的孕事和疲乏的身心讓她輕信,或許是自始累積的心結從未解脫,直到被關在禁庭整整十日,冷元初才清醒--
溫行川並不愛她。
正如冷興茂恣意利用毫無血緣關係的她成為國丈、名利雙收一樣,溫行川也在利用她--
利用她的子宮生育皇嗣,換取他的前途!
而她不爭氣生的是女兒,讓皇帝對他徹底失望。對溫行川來說,殺掉賤命不足惜的她不要太簡單,還可以換皇帝重新信任…
冷元初讀過書,也在溫行川的書房看了些朝堂政論,那便是,女人之於男人,從來都是附庸的,且不論朝中都察院彈劾大理寺卿任漢「脂韋奸巧,瀆亂綱常」,就是因家中幾房妻子爭嫡忿死,連累男人遠離帝心…
今日,她終於大徹大悟,她對溫行川不僅僅是無用,反而成為他登帝路上的絆腳石!
「我要出去!」冷元初想通後,站在緊閉的宮門前,對著被溫行川指派監視她的小昉和葉駿說道,「本宮要見殿下,有要事相商!」
小昉已不必在錢莊潛伏,回江寧府接到的第一任務便是保護郡王妃安全。黝黑樸素的他與白皙帥氣的葉駿對視一眼,沉默站在冷元初眼前,徹底隔絕她與宮門。
「哎,皇帝立小太子,不是逼郡王殿下造反嘛?如今皇帝又昏迷了,郡王直接綁架了嫆貴妃母子,水靈靈攝政了!」宮門外飄進小太監竊竊交談聲。
「哎呦小點聲,王妃娘娘還在裡面呢!」
「有什麼好小聲的,這不是對娘娘好--」
「好什麼?你知不知道,咱大燕天字一號錢莊那冷大東家,被郡王抓了!」
……
再往後的話冷元初已經聽不清了,尖銳的耳鳴瞬間貫穿頭顱,整個世界只剩「嗡嗡」之聲--
抓了,抓了?冷元知被溫行川抓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朱唇顫抖間一遍又一遍重複這句話,冷元初雙目空洞,直直盯著門縫那道亮光,恨不得把那太監一把扯進來問清楚!
「娘娘!」葉駿眼看著冷元初「嗖」地一聲拔出他的佩刀,奮力砍向宮門,立刻出手點穴,任由冷元初暈倒在快步趕來的佩蘭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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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初睜開眼時,看到一身黑衣面色難釋的溫行川,沉默坐在床沿看她。
「殿下!殿下!」冷元初飛撲到他身上,揪著溫行川浸滿血的衣襟,哭得聲嘶力竭。
「放了哥哥,放了他,求您了…」冷元初此刻撕心裂肺,腦海里不斷浮現她悲慘的童年止於知哥哥出手相救,是他拉著她的手給她活下來的希望…
她已經失去伯母,不能再失去知哥哥,那麼好的哥哥,她不能、不能眼看著他死,不能!
溫行川垂眸看著他的妻子,在為另一個男人哭得死去活來,毫不在意他受傷了。
「你知道你哥哥意圖謀逆,罪孽深重。」溫行川沒有疑問而是肯定。
冷元初從為他翻譯密冊那時起一直魂不守舍,他便逐漸意識到,她知情,並為了冷元知,向他隱瞞了一些他稍微繞了彎再查清的事實。
冷元初猛地仰起頭,呼吸急促紊亂,眼淚落了整張臉,來不及擦一下。
模糊的視線被淚水沖刷得更加清晰,她看到溫行川那雙好看的鳳眸里,只有凜漠,像銀針一樣,刺痛她的五臟六腑。
她在等溫行川一個回復,她在期待溫行川能看在她為他生了孩子的份上饒恕她的親人,可溫行川的薄唇輕闔,只這一句冰冷冷的話落在她耳朵里--
「你是皇室宗婦,不得干預前朝之政。」
冷元初鬆開溫行川的衣襟,沒在乎她滿手掌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