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珈珞聞言大驚失色,「你過去提過,懷疑那次海難是…人為?」
冷元朔點了點頭,「那場海難只有秋菻和秋郅活了下來實在讓人懷疑,但還沒等我趕去溧陽盤問秋郅,秋家便…」
夫妻二人一同沉默下來。
林珈珞至此清楚,丈夫永遠不會讓秋蘅與冷元知走到一起。
「可是硯齋,你沒有因為秋家人的罪過傷害秋蘅。」
冷元朔不理解妻子怎想不通,輕輕拍著妻子的手反問道,「父輩的罪,為何要遷怒於無辜的孩子?」
林珈珞一瞬回握住男人的手,望著他泛紅的眼眶急急說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該拿溫裕的錯遷怒於行川啊!」
「……」冷元朔深深凝望妻子,一時啞口。林珈珞見他把她的話聽到心裡去,不再多言,二人同枕異夢,涯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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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朔清晨匆匆出門,穿過三條巷,來到一隱蔽的宅院。
光禿禿的院子裡,冷元知才解開衣襟準備換藥。
冷元朔看著堂弟赤著上身站在庭院中,精心保養的皮膚被寒風凜過更加蒼白,襯得腰側和鎖骨處半尺長的劍傷更為瘮目。
「二哥過來了。」冷元知沒抬眼,用金瘡藥把身上大大小小的瘡口敷好,剪下繃帶自腰間纏起。
冷元朔走近想要搭把手卻被拒絕,只能眼看堂弟的蜂腰鶴背被繃帶一寸寸纏滿,直到跨過那精緻如遠山丘巒的鎖骨,在結實的胸前打好結。
冷元知一層層穿好衣服理平衣襟,端起一旁黑乎乎的湯藥一口悶下。
歸來的第二日,他去城外梅山崗祭拜母親和江寧分號掌柜夥計,看到母親墳前香爐下壓著一張字條,用錢莊加密的符號寫著「速離大燕,來日再見。」
是韓若的字跡。
他強忍下眼淚把字條藏在懷中,一心只想快點回到錦荷院把好消息告訴元兒,卻在離家不遠的暗巷遭歹徒行刺。
那天,冷元朔本想到錦荷院再好好勸堂弟歇了娶秋蘅的心思,意外遇到手持血劍倚靠在青磚牆壁氣息微弱的堂弟,立即把他帶到這裡藏了起來。
「錦荷院怕是被人盯上了,大哥已把初兒接過去住,你不必擔心。」冷元朔自行坐下來說道。
冷元知優雅收了藥箱,淺淡回道:「元兒無事就好。」
冷元朔瞧他修長勁瘦的手指還戴著那枚銀戒,心裡堵了一下,談回正事。
「呂宋那邊的生意,二哥需要堂弟助把力。」他把隨身帶來的菸草帳冊擺在桌上,推到冷元知眼前,「最好年前就出發。」
冷元知抬起白潤的手指翻了翻,凜笑一聲,「一開始是布紡,後來是香料,現在用更暴利的菸草誘惑我,儂以為拿幾個破錢就能收買我?」
「你在放什麼狗屁?」冷元朔沒想被他視為親弟弟的冷元知這般無禮,臉色一黑,「我不過是要你放下娶元初的心思,我的生意都可以給你,你還不滿足什麼?」
冷元知坐下來時用長指把巒青衣裾撫好,平靜回絕道,「我沒空幫你賺錢,元兒有做香氛的打算,我要幫她。」
「冷
元知!「冷元朔心火「砰」地燃起,怒道,「你幫她我不反對,但你別妄想娶她!你和她是堂兄妹,傳出去要天下人怎麼看?你不要臉,初兒還要臉!」
「堂兄妹?我不在乎。」
冷元知把帳冊丟回去的同時睨了眼二哥,「別以為我和紹興其他族人不知道你們三房的破爛事。」
冷元朔死死盯著堂弟,好半天才移到火盆上燒得變色的銅壺。
就此盤算出一個把堂弟藥倒送出大燕的計劃,沒再計較他這夾著冷刀子的話茬。
冷元知取了茶壺為堂哥倒了杯茶,語氣低沉下來,「我不需要你去查誰要殺我,我只求你,不要把元兒送進皇宮過委屈日子,堂弟在此,懇求二哥高抬貴手。」
三年前作為錢莊大東家的他被溫行川抓進璀華閣,觸動錢莊一級戒禁:不需東家傳喚,自有歃血為盟的青城道派殺手行刺對家,即溫行川。
那陣子,溫行川審訊他時身上的血腥氣很重。他以為溫行川遲早會死在他手裡,沒想到他武功竟會這般高強——
離開璀華閣才知,青城道最頂級的殺手,早死在溫行川的唐刀之下。
如今這位當了皇帝,掌握大燕所有子民的生殺大權,對他下死手如揮袖彈塵。
他不計較,接招就是,但他絕不會再放下元兒!
「我會帶她儘快離開大燕回到阿拉貢,不會有任何流言蜚語阻撓我愛她。」
冷元知丟下最後一句話,向二哥下了逐客令。
冷元朔在緊闔的宅門前久立。
「元知與行川都是我的親人,該如何阻撓他們,為一個無辜女郎互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