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初忖這小康子做不明白事,悄悄移開步準備把自己藏到溫行川視線之外,忽聽見空谷傳來的聲音:「元初,過來。」
冷元初搖了搖頭,較平時的語氣高了些,「太后娘娘說民女的本子落在這裡,民女取了本子就回。」
男人語氣痴纏,「是這個本子嗎?」
冷元初抬起眼,見溫行川披著銀狐裘坐在殿正中的龍榻上,蒼勁的虎口托住被翻開的手札,舉起向她晃一晃,漫不經心的樣子。
冷元初闔手交疊,福了一禮,「還請陛下把本子還給民女。」
溫行川把奔過來的熙安抱在懷裡,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什麼,熙安乖順跟著久候的張媽媽離開養心殿。
冷元初心裡突如其來緊張起來,手指不受控纏繞起來。
一陣凜風透過,溫行川握拳咳嗽一聲,冷元初站在風口亦是寒冷,正要移開一些,忽聞一聲哨音,隨即,一隻受驚的獵鷹向她撲過來!
冷元初嚇得驚慌失色,趔趄跌進大殿,被半膝高的門檻絆了一下,就要跌倒。
腰被用力攬住,沒等冷元初反應過來,人已在溫行川的懷裡。
溫行川單臂摟住冷元初,眼睛卻不離手中的手扎本。
冷元初伸手去搶,那本子卻被溫行川舉過頭頂,她用盡全力踮腳都夠不到。
溫行川垂下濃睫注視冷元初著急的眼眸,輕笑一聲把她按得更緊,謔道,「怎麼還這麼笨。」
冷元初臉色一暗把藕臂放下,一聲不吭站著。
溫行川揉了揉她的腰側,見她胸口起伏漸起卻故作淡定,攬著圓潤的肩膀,不容她反抗把她扔在龍榻上。
冷元初開始掙扎,上次在太和殿,她拼力反抗都沒能阻撓他解開她的衣裙,現在殿門被關得嚴實,她怕溫行川……
「在想什麼?」溫行川睨了眼緊緊攥著衣襟的妻子,把墨綠封衣的本子合攏,用瓷白的兩指捻著搖了搖,「記這些做什麼?」
冷元初靠近些伸出手,「是日記本,隨便記一記的。」
溫行川不吭聲,只盯著她看,瞧得冷元初心裡麻麻的。
本子上是她用阿拉貢文字記的香氛配方,他看得懂?
溫行川的確看不懂西洋文,這些年他為了與妻子同頻學會了吳語,沒想到冷元初的腳步走得更遠,總把他落在身後。
無妨,他再學就是。
「給朕讀一讀你寫了什麼。」溫行川把本子推到冷元初眼前,側坐在盤龍官椅上,用潤澤的手指虛掩在額上,輕輕叩著。
冷元初心裡暗喜,拿起本子立刻跳下龍榻匆匆忙忙奔向殿門,這才發現殿門自外面緊鎖起來。
拍門的手逐漸無力,冷元初抿著唇靠在刷著金漆的門扉,見溫行川把狐裘裹緊些,斜靠在鋪著獸皮的座椅上,靜靜注視她。
兩個人僵持一會,溫行川對著空椅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過來把它讀完,朕放你走。」
冷元初沒忍住哼了一聲,他又在騙她。
這般站著也沒有用,冷元初調整下呼吸,把本子翻開給他翻譯,「鮮花的選取需要……」
「過來。」
冷元初看著溫行川虛抬的手指,喉骨一動,「民女在這裡念就好。」
「你不要逼朕過去。」
冷元初心尖一顫,踩著金繡鞋向前走了兩步,見溫行川仍緊盯著她,再行了幾步,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
溫行川見她不情不願的樣子不太爽利,指了指高垂紗幔的臥榻,「不喜歡椅子,就到這邊念。」
冷元初急忙搖頭,見溫行川猛然起身,更是嚇得連連後退。
溫行川身體並未痊癒,起身時一口氣不暢快,撐著案牘猛地咳嗽起來。
冷元初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殿門被打開,小康子躬身端藥進了來,只道一句「請娘娘服侍陛下用藥」,把碗放在案上匆匆離去。
冷元初見溫行川難受得臉色忽紅忽白,想了想還是把手札放在一邊,繞過桌案為他拍背順氣。
溫行川低著頭慢慢緩過氣,移眸看向有些憂慮的冷元初,堵塞在胸口的碎石被洶湧的波浪沖走,一下子舒暢不少。
從成親到如今,妻子這般主動的關心,在她與他相處的歲月實在是寥寥無幾,就像是得到世所罕見的寶物,他在珍惜。
溫行川忽感頭暈疲乏,風寒再度在他體內肆虐起來。他推開冷元初坐在床榻上,換了幾個姿勢都不太舒服,索性躺下來,再度翻看起手書。
這幾天他一直是看著妻子的手札緩解身體的酸痛。妻子寫下這一個個圓潤飽滿的西洋文,就像是符咒一樣,能讓他骨骼不再疼痛、精神不再倦怠。
他其實,不想把這個小本還給她。
感受到冷元初靠了過來一剎那,他不知為何,心臟像是初見她時那般,砰,砰砰,有力地跳動。
他由著冷元初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翻過來,看清她手中端著的,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