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傘的範圍實在太小,兩個人只能緊緊挨著,才能擠在傘下的小小陰影裡面。
裴無修的手被葉淮川緊緊握著,只覺得手心起了微微的手汗。
其實,葉淮川還沒有主動牽過他的手,儘管他一直都想這麼幹了,但一直都不敢。
一步踏入到紅光之中,就如同一步踏入到了岩漿之中,周圍頓時傳來滾滾的熱氣。
單單是從這條巷子走出去的路,都顯得格外漫長,慢悠悠怎麼都走不到頭。
葉淮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忽覺得心裡一陣煩躁。
一隻黑色的鼠,窸窸窣窣,貼著牆邊跑過去。
噗嗤——銀色的劍氣穿體而過,它被定在牆上,一雙小眼睛瞪得滾圓。
「走。」葉淮川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忽然腳步一頓,不對勁。
「終於意識到了嗎?」路上傳來聲音,拄著拐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最後,那道身影沐浴在紅光之中,然後站立在了葉淮川的面前,正是那白髮蒼蒼的村長。
「你……不是普通人……」葉淮川的眸子裡忍不住多了幾層忌憚之色。
「不,我就是。」村長搖了搖頭,風輕雲淡。
「那你為何為魔修做事?」葉淮川不解。
「為一村安寧。」村長的眸子落向整個村子,「不能自護,只能求得庇護。」
「亂世莽莽,修士一戰能驚天動地,隨手就能毀了一個村子,海妖獸更是殘暴,把人當做是食物。」
他的語氣有些滄桑:「可有人管過,普通人的日子?」
「你這話,一句話就磨滅了整個東海營的貢獻。」葉淮川的語氣有些冷。
說得道貌岸然,這老頭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所有來到這裡的修士,恐怕都死了。
「這些我管不了。」村長搖了搖頭,拄拐朝著遠處走去。
葉淮川眸中思忖,抬手劍氣直接朝著他的後心而去,此人,留著只會是禍害。
然而,那劍氣離體三尺之後,轟然崩解,甚至沒能觸碰到村長的衣角。
「我既敢出現在你面前,就篤定你殺不了我,放棄吧,遠途的旅人。」村長的聲音幽幽傳來。
葉淮川的眸色一沉,他的確是感受到了不對,在剛才殺掉那隻黑鼠的時候。
他的劍氣變得無比孱弱,而且,他的心態變得無比暴躁。
若是往日的他,定然不會對路邊的一隻黑鼠有殺心。
轟——一團火焰從天邊墜落,砸在葉淮川手中的油紙傘上。
火焰轟轟烈烈燃燒起來,葉淮川連忙拉著裴無修躲進旁邊的門廊下,丟了手中的傘。
村口之處,一道分神虛影負手而立,周圍環繞著身著黑色斗篷的人。
一道身影自天際而來,落於地面,然後與分神虛影合二為一。
「主人。」周圍身著黑色斗篷的人紛紛頷首示意。
此人身著蒼青色的長衣,眉心之處,浮現一片龍鱗。
然後又一道身影劃破夜空而來:「滄溟,你敢瞞我!」
他微微抬眸,看了村子一眼,目色悠遠:「碧雲天,我哪有騙你?我只是沒告訴你。」
來人正是太行樓樓主碧雲天:「我們是合作關係,你看出了他的身份,卻不告訴我。」
「你不是驗過了嗎?他不修魔。」滄溟緩緩說道,「他可是先送到你面前的,你沒把握好,就別怪我。」
「你說要殺葉淮川,也是騙我的。」碧雲天強忍著怒氣。
若不是他境界跌落至此,何必和這隻老烏龜合作,又何必被他欺騙。
「那倒也不是,吞靈大陣就在眼前,我想殺他也是真的。」滄溟說道,「樂影真的求到了我面前,我沒騙你。」
他繼續說道:「他不肯入魔,我就逼他入魔,這不是你也喜聞樂見的事情嗎?」
碧雲天微微沉默了片刻,說道:「滄溟,你有怨氣。」
「你沒有?」滄溟輕哼一聲。
「沒有。」碧雲天語氣平靜。
「甘心做家犬,這樣的忠心,不值錢。」滄溟的聲音里滿都是嘲諷。
「你我都是青陽一脈,你罵我,也是在罵自己。」碧雲天說道。
「不是。」滄溟驟然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盯著,「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碧雲天倒也不急,反而語氣更和緩了。
「你今天膽子很大,居然敢出現在我本體面前。」滄溟語氣里有些威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