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淮川聽得沉默,前輩覺得,前輩不需要被敬重,前輩只想被遺忘,你們忘了好不好?
江隨風聽完了,眉間蹙了蹙,望向葉淮川:「兩位,在下護著你們,是因為東海營教導我保護弱者。」
葉淮川抬手把茶盞和茶壺收了,唇輕輕啟,溫潤的聲音,不疾不徐,淡淡道:「十、九、八、七……」
江隨風沒聽懂葉淮川的意思,只是神色微冷:「你們是不聽在下的勸導嗎?」
葉淮川的倒計時沒聽,已經到了三、二、一。
就在一落下的時候,周圍的天忽然黑了,濃烈的腥臭味道撲面而來。
此一番天地,頓時被完全籠罩住,放眼望去,能望到遠處,上下兩排山巒迅速合併。
江隨風只覺得身上一沉,整個人被壓到甲板之上動彈不得。
此刻,他看清楚了,那不是山巒,那是兩排牙齒。
他們被一隻巨獸張口籠罩,那巨口合併,想要把他們吞入腹中。
嗡——一聲劍鳴的聲音,是江隨風周身劍意縈繞,掙扎著從甲板上站起來。
抬手之間,銀色的長劍出鞘,劍氣暫時阻擋住了巨獸的威壓。
江隨風周身的劍氣傾瀉而出,不只是護住了仇師弟,也護住了葉淮川和裴無修。
「隨我回大船,這裡危險。」他言簡意賅,帶著三人踏空而行,朝著大船疾馳而去。
本就在元嬰期大妖的威壓之中,他又要護住身邊的三個人,壓力巨大。
能看到他的體面和裝不復存在,額頭上和脖頸上一片片青筋爆出來,唇上咬出來一片血色。
但他的背依舊挺得筆直,手中劍意鋒銳,頗有些百折不彎的韌勁。
這倒是有點師兄的風采——是裴無修的心聲。
「誇我還是誇他?」葉淮川眸色轉過來,淡淡問道。
「誇你。」裴無修臉上一瞬間綻放出來笑容來。
師兄最好,師兄最對,我夸的當然是師兄了。
葉淮川卻抓住了關鍵信息:「你記起來了?」
若是沒有記起來,這個風采從何來?
「有些模模糊糊的畫面,不是很清楚。」裴無修誠實說道。
他只模模糊糊記得,好似從一開始,葉淮川就護在他面前,他們也曾遇到過危險,葉淮川就這麼扛著,寧折不屈。
葉淮川眸色忍不住有些欣慰,看來回東海營是正確的。
當年這裡,確實有很多他們共同的回憶。
不過現在,來不及多問,更重要的眼前的「危險」。
對江隨風一行人來說是危險,但對於他們兩個來說,完全不是。
他們現在已經回到了大船上,大船搖搖擺擺,被巨獸喉嚨口的漩渦吸引著往後走。
一行人拼盡全力,想要護住船,但止不住船倒退的趨勢,他們馬上就要被吞下去了。
「大師兄,完了完了,怎麼辦。」
「不是說任務只是獵殺築基金丹海妖獸嗎?怎麼會遇到這麼強大的大妖?」
「他一上來就要吞我們,是衝著我們過來的嗎?」
「我們,有什麼值得他這麼大張旗鼓的?」
因為葉淮川曾經點破了海妖獸和東海營的戰爭是一場血肉陷阱,這些年來,彼此很少爆發大規模獸潮和戰爭了。
彼此小規模的戰鬥,是因為雙方都需要試煉,彼此作為對方的磨刀石。
所以也就有了默守的規矩,同等級之間互相出手沒人會管,修為高的不能對修為低的展開屠殺。
現在,很明顯,就是屠殺。
「完了,棄船吧。」江隨風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堪,這個時候也裝不成了。
不過,此時,他仍記得回頭看向裴無修和葉淮川:「你二人跟緊我,我博了命試試,能不能有一線生機。」
說話之間,他掌心的劍嗡嗡震動,周身的靈氣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湧入到劍身之中。
同時,可見一抹赤紅之色,從他的掌心流出,迅速流轉了整個劍身。
很明顯,他要爆發出來他搏命的招式了。
「為了不相干之人,損毀自己的根基,這是何必。」葉淮川清冷的眸色微微動了動,唇淡淡揚起。
下一刻,抬手而起,風平,浪靜。
江隨風手中長劍的赤紅之色一瞬之間退去,就連涌動的靈力也一瞬之間被安撫。
一聲撕裂一般的怒吼,船破空而出,然後落在海面之上,海水悠悠,海風又起。
風吹起葉淮川的發,青絲蕩蕩,在髮絲的掩映之下,一雙清冷的眉眼,徑直的五官,如白瓷的膚色,眸色輕輕掃過來,淡漠平靜,恍惚非塵世之中,而是降世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