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斷成兩截了……」空中有個幽然飄忽的聲音由遠及近,輕如羽毛,但又仿佛凌遲一般,一寸一寸的剮著陳時越快要崩潰的神經。
「我好疼啊……好疼啊……」老人仿佛痛到極致一般,低低的發出慘呼。
陳時越伏在地上,心道又不是我把你身子弄成兩截的!來找我幹什麼!
腳步落在地上的聲音,一步一步,離床邊近了。
陳時越大氣不敢出一聲,全身抖得像發電機,心裡默念了十幾遍南無啊彌陀佛妖魔鬼怪快快離開我是社會主義好青年……
吳媽好一會沒有動靜,不會真的彎不下腰吧?
陳時越額頭的冷汗略微止住了些,他顫巍巍的轉頭,沿著床底和地板之間的縫隙看出去。
一回頭就正正撞上一雙黑漆空洞的眼睛,慘白的人臉倒放過來,老人沖他露出一個微微張開的慘笑。
找到你了。
所有緊繃的神經驟然繃斷,陳時越終於忍不住肝膽俱裂咆哮出聲,鬼確實不能彎腰在床下找人,但是吳媽是投井死的,她死時就是頭朝下。
所以,她會倒立。
吳媽對著陳時越緩緩的伸出手,口鼻眼眶中黑水橫流,手臂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在觸碰到陳時越的瞬間,忽然金光大作,她慘叫一聲,消失了身形。
「不好意思,辦了點事,回來晚了。」門開了,露出一線天光。
傅雲走進來敲了敲床:「你可以出來了。」
陳時越腿整個是抽筋的,全身冷汗如瀑,一點一點挪動著從床底爬了出來,傅雲伸手拉了他一把。
陳時越哆哆嗦嗦的坐在床沿上,一把握住傅雲的膝蓋,動情的喊了聲:「哥!」
傅云:「……」
「你就是我親哥,我從來沒覺得誰的聲音那麼動聽過,就像剛才那樣!」
傅云:「……好好說話。」
「她為什麼找我啊,我又不是害她的兇手。」陳時越喘過了一口氣,抹了一把剛剛活生生嚇出來的淚水,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傅雲給他遞了包紙巾:「鬼找你還需要理由?」
「不是……可是鬼現身傷人不需要一些條件嗎,比如人觸犯了什麼禁忌之類的?」陳時越拿過紙巾。
傅雲低頭看著地上的水漬,開口道:「你是不是以為,你在玩闖關遊戲?」
陳時越:「……啊?」
「現實生活中的鬼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跟遊戲裡玩家觸發死亡條件才現身的鬼是完全兩個概念,她想來,就來了。」傅雲俯身一揩地上方才吳媽身上滴下來的水:「現在想走,也就走了。」
陳時越心有餘悸,他險些就折在這兒了,指不定下一個禾小江就是他。
「傅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是要查清楚這個村子裡之前發生過什麼嗎?」陳時越不由自主往他那邊靠近了點:「不然就是最忠誠的唯物主義者,也架不住村里天天死人啊。」
傅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這聲哥,拍了拍陳時越的肩膀:「哥就喜歡你這種有探索精神和開拓精神的年輕人,你去查,哥支持你!」
陳時越點頭如搗蒜:「怎麼查!哥你說!」
傅雲思忖了片刻:「現在可以確定已經出現了的有兩個鬼,一個老太太吳媽,一個老先生,死狀都是溺死的,跟井有關,不知道後面還會不會出現別的怨魂。」
陳時越小心翼翼道:「會的吧,四叔說老太爺這一輩,人才凋零,幾個兒女兄弟都在年輕的時候死完了,正常人家誰沒事死那麼多人。」
傅雲點點頭:「說的有道理。」
「而且,根本沒法查啊,那吳媽和那個老先生,都死了起碼八十多年了,現在村裡的人,年紀最大的在那個時候也才剛出生,誰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陳時越又苦惱起來。
傅雲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他,陳時越此時已經完全從驚嚇狀態中脫離出來了,一條一條的跟傅雲分析。
「嗯,繼續。」傅雲道。
陳時越一攤手:「沒啦,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
傅雲的目光越過窗檐,投向外面:「我沒來之前,你和吳媽在這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陳時越:「?」
「……我怎麼覺得你這表述有歧義?」
傅雲側眼看過去:「嗯?什麼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