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戴上眼鏡,然後立刻就理解了藍璇極度恐懼的原因。
這原本是一座漂亮而龐大的輪渡,船上陽光明媚,燦爛而朝氣十足的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行駛著,海水蔚藍美好。
然而他戴上陰陽眼鏡後一切都變了。
甲板上歡樂跑動的小孩子變成了一具具泡的發腫難看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漂在水中,來回穿梭的侍者沒了腦袋,腦袋放在手中的托盤上,鮮血如注,沿著周遭的水波蕩漾開來。
陽光,大海,全都沒有了,眼鏡中看到的輪船已經深埋在海底了,四周都是黑乎乎的海水,冰冷徹骨,四面八方簇擁著輪船,將她往更深的海底拖拽下去。
傅雲摘下眼鏡,和藍璇面面相覷。
藍璇一臉「我就說吧」的表情:「你也看到了吧,我就是比較好奇,我們現在看到的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
「當然是眼鏡里的,你也發現眼鏡是個能呈現對立世界的工具,我們現在在陰間,在眼鏡里看到的當然是平時在陽間看到船的形態。」
「也就是說,眼前這些東西。」藍璇斟酌著用詞:「其實並不存在,眼鏡里那些漂浮著的屍體,才是他們真正的樣子。」
「對,他們只是存在過而已,現在周圍的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傅雲反手將眼鏡遞給她:「拿著玩兒吧。」
藍璇拿著眼鏡翻來覆去的搗鼓,然後架在鼻子上看了半天,慢慢的道:「不對,我好像有兩個發現。」
傅云:「你說。」
「第一個,我好像看見陳時越了。」藍璇戴著眼鏡目視前方:「知道為什麼這麼容易發現他嗎?」
「因為他是這片海域除了我們倆之外唯二的活人,那當然足夠顯眼了,別廢話了直接說他在哪兒?」
「前面,穿過船艙和宴會廳,九點鐘方向。」藍璇毫不遲疑的回答道。
傅雲低聲道:「我知道了,在這兒等著我。」
說完他起身就走,乾脆利落穿過船艙和宴會廳,中間鬼魂吵嚷,森冷陰氣無處不在。
藍璇放下眼鏡,剛要揉揉眼睛,頭頂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小妹妹,吃魚嗎?」
藍璇茫然的抬起頭:「啊?」
這是個很清秀漂亮的年輕姑娘,衣衫簡單素雅,右手端著乘著魚塊的盤子,微微笑著遞到藍璇手上:「廚房剛炸出來的,很好吃,來一塊吧。」
藍璇盯著盤子裡焦香撲鼻,炸的金黃多汁的魚塊,便伸手拿了一塊,遲疑道:「謝謝姐姐。」
年輕姑娘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笑盈盈的看著她:「怎麼不吃啊?」
藍璇低著頭,不動聲色的把眼鏡懟到臉上了,再次睜眼的剎那看著手裡的魚塊險些沒吐出來。
細小的蟲子蠕動著在魚塊肉上爬行,不明黑色汁水從魚肉里湧出來,猙獰血絲交錯,在白森森的魚肉上蜿蜒。
藍璇手一松,嚇得沒拿穩,直接將魚塊扔地上了。
她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什麼,但是為時已晚,眼前端著盤子的女鬼頂著一張慘白浮腫的鬼臉,陰森森的逼近了她的面前。
「為什麼扔了我的魚?」
「嘔——」陳時越趴在欄杆上,吐得狼狽。
片刻之後半死不活的靠著欄杆坐下來,虛弱的捂著腹部:「我的天啊……」
身邊有人給他遞了一瓶水過來,陳時越下意識接過來道了聲:「謝謝。」
然後猛然抬頭,不可思議道:「傅雲?」
傅雲挑了下眉:「暈船?」
陳時越懵懵懂懂的點頭:「有點來著。」
「你們作戰組也不怎麼樣嘛,去了這麼久還這麼虛弱。」傅雲冷冷淡淡的將他來回掃視了一圈,然後嘲弄意味十足的笑了笑。
「你馮組長練你的時候,沒給你教這個?」
陳時越喝了兩口水,從甲板上站起來,他站起來身高比傅雲高一大截,氣勢一下就起來了。
他看傅雲時需要微微垂頭,眼底勾了些不甚明顯的笑意,傅雲受不了這種若有若無的壓迫力,面無表情的朝後退了兩步。
「沒什麼事就過來調查,別和你組長一樣沒用。」
陳時越柔聲打斷他:「傅雲,你別總在我面前提他好不好?」
「你總提別的男人,我心裡不好受。」陳時越微笑道。
傅云:「……」
「神經病。」他簡短的點評道。
「哎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啊!她好心將魚給你吃,你就直接扔地上嗎!?就算你們是上層人家出身又怎樣,沒道理這樣瞧不起人!」
藍璇傻楞在原地,看著眼前此時正指著她怒斥,仗義執言為年輕姑娘出頭的一個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