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的時間似乎比陽間過的快一些,等到陳時越稍微恢復了一點體力的時候, 他已經在傅雲床畔昏睡了快幾個小時了。
傅雲還沒醒,但是呼吸均勻,平躺床上沒蓋被子。
陳時越抻著發酸的腰背,起身將一旁的薄毯披在了他身上。
此時又是一個黃昏。
他站在床前注視著傅雲安穩的睡相,和康叔搏鬥被打傷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陳時越揉了一下胳膊肘,半晌微微笑起來。
作戰組那麼多天,沒白去。
起碼這次他有能力擋在傅雲身前了,連馮元駒都做不到。
「你杵在那兒幹什麼?」床上的人迷迷瞪瞪的問道。
陳時越俯下身,臂彎的陰影籠罩住他大半個身體,然後他伸手給傅雲撫平了枕頭的褶皺。
「沒事了,睡吧。」
傅雲含混的應了一聲,然後就又睡過去了。
直到夜幕徹底降臨,船艙外一片漆黑。
傅雲才剛有了一點意識,就看到那人背對著他,在桌旁點了一盞燈,陳時越背影筆挺而修削,他倚著桌旁的椅子坐下來的時候,莫名給人一種沉穩的可靠感。
「醒了?」
「嗯。」傅雲疲倦的應道。
「這裡找不到水,你先忍忍。」
「我不渴。」傅雲剛要翻身下床,陳時越就過來很利落的將他推回去了。
「躺好。」
傅雲皺了一下眉,還是依言躺回去了,他現在確實頭痛欲裂,嗓子乾澀而斑駁,胸口莫名喘不上來氣。
「我想我們得加快速度了,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陳時越將椅子拉至床前,神情凝重道。
傅雲無聲的搖了搖頭,沙啞道:「走陰本來就是九死一生,我以為你進來之前就有這個覺悟。」
「我有這個覺悟,但是現在是你的身體可能沒這個覺悟,你摸一下自己的脖子。」
傅雲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怔住了半晌。
他摸到一個半大的腫塊,隱隱發著熱,可以想見是個又紅又腫的狀態:「這是什麼?」
「疼嗎?」陳時越伸手想要過去,不料被傅雲一把打掉了手。
「別碰!」傅雲的臉色瞬間煞白,聲音沙啞低沉。
陳時越收回手,心裡隱隱明白了什麼,他艱難的喘息了一下,定定望著傅雲,懇求道:「我們早點出去吧。」
傅雲的手指極少見的流露出一絲顫抖,他一下一下的摸著自己頸間的腫塊,然後翻起衣領將它嚴嚴實實遮住。
「沒事。」
「沒事什麼!你知道過去如果在船上爆發瘟疫,會死多少人嗎?你鬆手我看看!」陳時越霍然起身,上手就要掀他衣領。
「我說了危險,別碰我!」傅雲一把掙脫開來,低聲吼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僵持著。
過了好半晌,傅雲難以克制的俯身咳嗽起來,他渾身止不住的痙攣,手指在床縫間按的死緊,暴起分明的筋骨線條。
陳時越不由分說上前,將他一把扶起來帶進懷裡,一下一下的輕撫著他的後背:「好了,好了沒事……」
傅雲筋疲力盡的閉上眼睛,任由陳時越扶著他靠回床上。
「當年航行過程中發生了瘟疫,我們在這裡呆久了,會有投射在身上的反應,這很正常,出去就好了。」
「可是呆的越久,你就越不一定能活著出去,出去的時間耽擱了怎麼辦,現在沒醫沒藥病情加重怎麼辦!」陳時越咬牙切齒道:「我們先出去,回頭再調查,不行嗎?」
「如果在出去之前,你出什麼問題……我怎麼辦?」
陳時越的聲音驟然降低,他甚至不敢再往下說了。
夜色寂靜無聲,只有窗外海浪的聲音一起一落。
傅雲半晌笑了:「你怎麼辦?你回作戰組好好呆著,跟你有什麼關係。」
陳時越眼瞳漆黑而幽深,半晌眼眶無聲無息的紅了。
傅雲挑了一下眉,沒忍住把枕頭扔過去砸到他身上:「行了,多大的事,這也至於哭一場。」
「再在這裡停留下去你會死的。」陳時越啞聲道:「我姐姐留下的事情,本來就應該是我來面對,你留在這裡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