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元駒第二天得到消息說樊老太太來雪山基地的時候,他剛好在和他的上級做最後的掙扎。
「還有人沒找到,現在下達撤退的指令是不是太武斷了!」
「元駒,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打算把作戰組未來三年的預算全砸進去找一個人的遺體嗎?」
馮元駒張口辯解:「我們可以順便清理積雪,降低雪崩再次發生的概率。」
「那是地質學家們該研究的事。」電話那頭毫不容情的打斷了他:「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干點正事!」
馮元駒閉了閉眼睛,冷靜下來道:「抱歉我不明白,您是怎麼突然變成現在這樣的。」
「小兔崽子你——」
馮元駒掛了電話,向基地總部下達了撤退指令。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望著窗外吊掛在屋檐下的冰棱,天光反射出斑駁幻影,亮的刺眼。
馮元駒低頭擦拭了一下被晃痛的眼睛,他忽然想起當年分手後,他在正式場合第一次和傅雲重逢的場景。
那時候他剛畢業一年,還沒進作戰組,在爹媽的安排下接手馮家的一部分事務,被迫到各種類型的商務場合應付形形色色的人。
然後他就在一場沙龍晚宴上見到了傅雲。
那人懶懶散散坐在角落裡,西褲修身筆挺,頎長白皙的手指握著威士忌的杯壁,見到馮元駒就輕輕點一下頭,沒有絲毫愧疚之意。
馮元駒心裡的火「蹭」一下就燒起來了,眾目睽睽之下他上前一把拽住那人清瘦的手腕就要質問。
傅雲沒什麼力道的抵抗了一下,然後就順從的被他拽著禁錮到身前,側著頭在他耳畔溫聲道:「你們馮家,就是這麼對待合作夥伴的嗎?」
馮元駒咬牙切齒:「合作?不弄死你就不錯了,你怎麼還敢讓我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到你?!」
傅雲和他離得很近,馮元駒幾乎能看清對方烏黑眼睫睜眨時彎起的弧度,他氣急敗壞的瞪著傅雲,恨不得當著所有人的面扒下他斯文俊美的偽善外皮——
然而傅雲笑著用另一隻沒被桎梏住的手,親昵的將他肩膀一摟:「好久不見馮公子,我都想你了。」
馮元駒僵硬的立在原地,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瞪著傅雲那雙笑意溫和的眼睛,宛如注視著一個攝魂奪心的怪物,心裡灼灼燃燒的火氣卻奇蹟般降落下來,一路墜入冰點。
傅雲天生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勾人心神,馮元駒心想。
旁邊的人看到馮大少怒意稍有退卻,就連忙上來打圓場,吵吵嚷嚷的拉著馮元駒回去喝酒,人群將他和傅雲隔開了。
餘光里那人依舊執著酒,長身玉立,單薄修削。
馮元駒在辦公室里抓起水杯,合著藥片往嘴裡灌了下去,苦的心口發涼。
李毅和小季恰好這時推門進來。
「都準備好了嗎,上級的指令是今晚之前返程。」馮元駒又喝了口水,神情恢復到最開始的波瀾不驚。
「嗯,隨時可以出發。」
馮元駒揮揮手,大步走出臨時駐紮的辦公室,示意眾人上車返程:「出發。」
他臨上車前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了似的,轉頭問道:「陳時越呢?」
「在醫療組的車上,跟沈題醫生一起走,哦對昨天老太太來過以後去看了他一眼,然後就回去了。」
馮元駒上車的動作一頓,然後轉身下車:「我跟醫療組的車走。」
陳時越身上插著管子,腿上的石膏還沒拆乾淨,面色灰敗,嘴唇乾裂。
馮元駒探身進車,正好和他的目光對上。
「什麼時候醒的?」他沖沈題點點頭,回身關上車門。
裝甲車隊一陣揚塵轟鳴,浩浩蕩蕩的從雪泥交織的地面上行駛而過,天地蒼茫,塵埃落定。
「昨天晚上就有意識了。」沈題道:「但是還沒法開口說話,你要審他的話,可能得再等幾天。」
馮元駒沒有意外,淡淡道:「行。」
沈題看上去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馮元駒轉頭問道。
「他從醫院轉出去之後,你會刑訊報復他以此泄憤嗎?」沈題忍不住道:「如果是的話,能不能麻煩你稍微下手輕一點,我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