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困得直打哈欠,還沒踏出院門,迎面走來兩個身穿直綴的男子,竟長得一模一樣,繞過亭子,朝獅子樓去了。
清芷曉得那是雙生的三老爺與四老爺。
「竟長得如此像,簡直認不出來,也不知三太太怎麼分辨。」她忍不住好奇,走進園子還在問:「恐怕鬧出不少笑話吧。」
「可不是,只要不吭聲,完全分不出來。」
采芙也饒有興趣地回,伸手撥開柳條,滿眼狡黠的光,「三太太剛嫁進來時,也有把四爺當三爺的時候,可有意思了,因而老太太立下規矩,三爺衣服上要繡竹子,四爺是菊花,才能分清。」
「倒是個好主意,可萬一衣服弄混了,豈不是會出大事。」清芷童心未泯,閒閒道:「反正我不會分,等他先開口再說。」
「別看三爺與四爺連相,性子差遠了,三爺愛玩,早年捐個同知,幾時上過任吶,四爺就不同,兢兢業業,極少回家,連終身大事也耽誤。」
若論起相貌來,晏家這一輩除晏雲深之外,要數五爺最出塵脫俗,不過三爺,四爺也是副俊美模樣,到現在都沒娶親,屬實說不過去。
小丫頭叨叨不停,仿若打開話匣子,「姨娘不曉得,給四爺說媒的人可多了,老太太選過幾戶千金,四爺總搖頭,我們私底下也好奇,家裡只有四爺與五爺沒婚配,五爺還說得過去,到底年紀小,喜歡觀星修道,指不定這輩子不娶,咱們老太爺不就早早出家了,可四爺一直單著,不知心裡想什麼。」
清芷笑她操心多,誰還能是誰肚裡的蛔蟲,無心打探,回屋便躺下,聽窗外蟬聲啾啾,悠遠綿長又與夏日不同,都說蟬活不過一季,也許就在某個細密的角落,終於能尋到自己的另一隻蟬,纏纏綿綿,恍惚便入了輪迴。
人間一世,草木一秋,父親常掛在嘴邊的話。
沒注意晏雲深已回屋,換好衣服,瞧裡面燈火搖曳,必定沒睡,已是好幾日沒見,心裡也揪著,推開門,瞧對方滿面愁容,似牆上掛的美人般,有種悽美之感。
「還沒到秋天,就開始傷秋了。」他笑了笑,坐在春凳上,滿目柔情地看她。
「怪嚇人的,突然冒出來。」清芷不好意思,用汗巾子捂住半邊臉,「把我驚住,大半夜還得找大夫。」
「還能嚇住你,鬼主意比誰都多。」伸手奪她的汗巾子,擒在手心,滿指松花色,底下繡著點點小桃紅瓣,他很喜歡。
「你先告訴我,給三太太說過什麼話,搞得三爺大晚上尋我,把你誇個天上地下,還問是不是我的主意?」
「你說什麼,肯定全推到我身上,萬一有事,也不會擔。」
「看你,枉做小人了吧。」
晏雲深半閉起眸子,一副閒散姿態,「我說這都是為三哥打算,老太太常講子孫滿堂,反正姨娘我也納了,不算個事。」
憑他這張巧嘴,肚子里七拐八歪,出任何事都應付得來,連問都不用問,清芷眉眼彎彎。
第32章 桃葉春渡 「止渴。」
清芷褪下髮髻間的一滴油簪子, 用細尖挑著燈芯,笑道:「我有什麼想法,不就是成人之美, 讓三太太放心,三老爺得到好處, 做個大好人唄。」
扭過頭, 瞧著晏雲深笑笑的眸子,語氣不覺嬌嗔,「你明明不曉得我的主意,還能滿口應, 搞得知情似地, 果然是個滑頭。
「這叫做靈犀一點通, 夫妻同心,齊力斷金吶。」
他是巧舌善辯之人,誰也講不過, 清芷起身, 將桌上溫著的枳懼子粥遞來,「今日喝不少酒吧, 臉色都變了。」
晏雲深打個哈欠,歪身靠在引枕上, 抿了口,心情不錯。
「托你的福, 三哥拉著我不停喝,又要為書允送行,明日他們兩個到京都辦事。」
清芷好奇,「六爺去不去?」
沒問書允,倒先關心自己, 晏雲深莫名舒服,「與我無關,何必湊熱鬧,徐閣老看上大少爺,想見見人,若這門親事做成,我們家可就如日中天。」
晏家與徐閣老聯姻,徐硯塵可是她的仇人,這一來二去,只怕壞事,清芷沉下臉。
晏雲深卻琢磨出另外一番意思,書允要成親,大概對方聽到不痛快,剛飛入雲端的喜悅又橫衝直撞跌下來,摔個粉碎。
冷冷放下枳懼子粥,垂眸道:「有幾句話說出來不好聽,但不講,只怕惹事,我知道你與大少爺感情好,青梅竹馬,但如今你在我屋裡,再深的情也要藏好,若讓外人看到,與你我都不利。書允的親事十有八九會定下,那邊姑娘也大了,很快就能嫁過來,到時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不要亂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