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呢,看著那熱氣裊裊的盞,真希望那湯水燙一點,自己不接,在他手上燙刺刺的紅才好。
一點燙罷了, 當年紅袖招的姑娘們死的死,傷的傷,沒逃出來的最後蒙著白布叫官府的人擺在街口,讓家裡頭的人來認屍。
她躲在巷子口,不敢去看,耳邊全是老人孩童傷心嚎哭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不能深想,一想就覺得喘不上來氣。
不過也知道送到自己跟前的東西是正好入口的溫度,如何能燙著他?
且怪她不爭氣,他伏低做小的伺候,面容上充斥著拘謹,又不由自主地覺得他可憐。
於是接過那盞魚燕,餘光注意到他長吁口氣,有種釋懷的輕鬆,連近處伺候的阿屏和萬姑姑都露出笑來,一方寢居突然風雨過去的晴朗。
但那晴朗是他們自以為的,沉重還在心頭,崔雪朝吃了不多,就沒什麼胃口。再強咽只會引來反胃,於是放箸示意撤下吧。
很快眼前乾淨下來,崔雪朝漱口過,就見幾步外的矮榻放著自己未吃完的膳食,那人高高大大的窩在那裡,看似背朝自己連筷子頭碰到的響聲都壓著不敢發出,實則不經意地在給自己展示他的示弱。
他的示弱是害怕失去自己,並非覺得當年有錯。。
而自己也是個懦夫,當年在南康賣藝,自以為前半生經歷豐富,從京城逃出來一直沒叫御監司的人捉回去,以為風餐露宿的苦就是最大的苦。
結果背上了人命,當年連累了滿樓的無辜人,她嚇得不行,不敢回租賃的小院找父親母親,怕被兇徒尋上門,姚安泰於心不忍,安慰她說不必擔心,他會盡力補償那些死者家裡。
「聽說你給姚安泰封了伯爵身?」
袁望背對她的身影一僵,沒料到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說到前夫君,有些氣窒,不得不放緩聲線:「他有功。」
「再賞姚家些金銀吧。」崔雪朝道:「當年一座紅袖招,姚安泰事後花了上千兩銀子安頓那些無辜人的家眷。他當年雖有小資,上千兩銀子掏得也不容易,還去利市賒過紅本帳子。總歸是我欠下的。」
袁望嘎吱嘎吱叫著脆梗莧菜。
她說是自己欠下來是在點自己呢,他心裡都懂。好吧,是有些愧疚,呵呵,不多,也就一分吧。又覺得她話語中的『妻債夫來償』,未嘗不是跟姚安泰切割的表現。
嗓子眼裡悶悶的嗯了聲,扒拉口飯,又聽她道:「陛下吃過了就回通政殿吧。」
袁望很想反口質問一句『憑什麼』,這滿天下都是他的,連她和她肚子裡揣的崽子都是他的,憑什麼讓他走。
「陛下這幾日不是借著政事忙,不肯來坤寧宮嘛。」
似乎是從他停頓不食的動作中看出他的不滿,崔雪朝冷不丁刺他一下:quot這會兒又不覺得理虧了?quot
嘎吱嘎吱聲又繼續了
袁望含糊地說:「你懷著身,我總不能不看你。」
然而小撒氣似乎突然撕開了滿心的憤懣,崔雪朝涼涼笑了聲:「臣妾不敢擋了陛下的雄圖霸業。」滿樓紅袖招是引線,誠如他的擔憂,驟然知曉當年真兇是他,崔雪朝大驚之下不及細想,然而此刻安坐一堂,他身形的每一道弧鉤都藏著人命。
他破毀了自己的人生軌跡,沒有當年那場大火,她就能跟著父親母親同船離開,住在外埠會與母親陪伴,父親也不會成為陌路人,弟弟也許能安然落地,一家四口團圓美滿。
多美好的畫面吶。
母親頭七的那夜,她跪在靈堂,有一瞬間想就這般跟著母親去了也好。
孤寂的世界活著有什麼意思。
是阿屏看出她不對勁,拿出母親寫給她的書信,那一張張信里有母親對她的思念,有母親對女兒未來人生的期盼,盼她婚後順遂夫妻和睦早育子嗣,享人間安樂。
她無聲哽咽了下,猛的掀起被子躺下,翻過身不肯再看他一眼,沉浸在往事裡哭了滿枕的濕。
朦朧間腳步聲響近,床發出一點細碎的聲音,溫熱的帕子不容她反抗地擦拭掉她面上的淚痕。
半晌,殿內傳來他輕淡的聲音:「我不必用謊言來哄你開心。當年紅袖招一事,再來一回,我依舊會下同樣的命令。」
崔雪朝難以置信,低吼一聲『你滾!』。
袁望聽見她的痛苦,懂得她的心魔,依舊矢志不移地開口:「我也不會為自己的殺伐冠上大義的名號,我坦誠,那一年勇毅之死經歷過初聞的震驚,其後我更覺得那是良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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