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為了保護凡人們的性命,而是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產生的巨量情緒只會瞬間成為業淵肆虐的燃料,火上澆油。
天色蒙蒙亮時,辭青已站在了施法位上。
四名長老一字排開替她護陣,奚逐雲則憑空立於業淵上方,眼眉低垂,氣息內斂,看起來已做好了配合出手的準備。
其餘修士們站得遠近不一,這站位就全看對自己的修為有多自信。
膽夠大的,站長老們前面都行,膽小的,越往後站越安全。
辭青已進行過數次同樣的鎮壓儀式,她合眼細細感受靈力流動後,十分熟稔地祭起偃甲,放出神念與其通神。
大長老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
辭青確實是天才,一切與偃甲相關的東西,在她手中都能隨意擺弄。
通神只花了她兩個呼吸的時間。
當辭青再度睜開眼時,偃甲的眼睛也與她同步睜開了。
大長老心中猛然湧現一股無情道修不該有的狂喜:成了!
他不敢露餡,擺足守護的架勢在旁壓陣,看著辭青與奚逐雲協力將偃甲緩緩投入業淵裂口之中。
幾乎所有的黑氣都尖嘯著朝偃甲涌去,宛如一群餓狼撕扯爭奪唯一的食物。
那尖嘯本不該存在,卻洶湧入腦,大長老不得不用靈力護住自己的雙耳。
辭青皺著眉將偃甲壓入深不見底的地底,黑氣也跟著緩緩下沉,於是靈脈原本的靈氣便逐漸清明起來。
先是從黑變成深灰,而後透出些許藍色調。
直到最後變成一種半透明的灰藍色——仍未完全恢復靈脈原本的澄澈水藍,但已經十分不錯。
安靜觀禮的修士們這才放下心來,紛紛開口祝賀。
奚逐雲看起來鬆了口氣,他落地時甚至還扶了辭青一把,蹙眉詢問:「城主?」
差一點跌倒的辭青重新站穩,揉著自己的額角低聲道:「……無礙,只是神識透支。」
她與奚逐雲交流兩句,後者很快便善解人意地告辭,目光在後方觀禮人群里掃視——想也是在找那岑無月。
辭青的目光在桑青身上落了一瞬,又轉向大長老:「余鯤,你帶人收尾。」
這一次,唯獨這一次,大長老一點也不生氣她直呼自己的名字。
因為她這樣做的機會已經是做一次少一次了。
大長老幾乎是帶著愉悅的心情將觀禮的貴客散客一一送走,期間還給其他三名長老都安排了工作事宜。
四人都辦得是精神抖擻——無他,將這儀式的屁股擦乾淨,他們就可以回去看辭青的慘狀、奪回自己的權力、獲得辭青的契偃了。
這一忙便是一天,子時月上中天,大長老在城主府遇見了神情冷凝的桑青。
他態度平和地詢問:「城主如何了?」
桑青行罷禮又頓了頓,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最終還是道:「城主仍在千機房內,並無回應。」
大長老作關心狀:「我正要去向城主稟報,順便看看是否安好。」
桑青並不想同意,但她一個管事——哪怕是城主最信任的管事——又怎麼可能忤逆長老?
若不是不想鬧得太大,大長老在此時此地將她擊殺也無不可。
看見桑青識趣地退開,大長老輕笑一聲,招呼身後的另外三名長老一道掠向辭青的千機房。
雖說四人暫時結盟,但到底不是完全一條心,審問辭青這種事,誰都怕自己不在場會損失一些重要利益,只好一道行動了。
當然這也有好處:辭青哪怕做困獸之鬥,四人互相照看也更為保險。
那個締造了無數奇蹟的千機房,辭青從不允許他們靠近的千機房……已經再也不是禁地了。
還隔著老遠的距離,大長老就已經能聞見那裡傳來的濃重血腥氣味。
大長老在千機房外裝模作樣地「稟報」幾句,便一劈掌破門而入。
果然如他所想,辭青連維護門上陣法的力氣都沒有了。
辭青氣息混亂地癱坐於地,嘴唇下巴帶著血,身前地上滿是內臟碎片般的東西。
大長老佯作驚訝:「城主此次儀式受傷竟如此重嗎?」
辭青抹去唇邊黑血,沉沉看他一眼,冰冷的視線又緩緩掃過另外三人。
好像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她開口時語調破碎喑啞,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幾乎不像是人而像是偃甲了:「是、你、們。」
五長老哈哈大笑起來,他甚至迫不及待地越過大長老,湊近細看辭青的狼狽模樣:「辭青,這萬障噬五內究竟有多痛?連你都抵擋不住?不過我應該是不會有體驗的那一天了!」
辭青血紅的眼珠遲鈍地轉向他,撐於地面的手指動彈幾下,但沒有出手。
辭青可不是個會吃虧的人,換成別的時候老五敢對她這麼說話,只怕當場就要被她的威壓按跪下。
但此時,辭青什麼也沒做。
或者說,她什麼也做不了。
生性謹慎、站在最後的二長老觀察到這裡,終於鬆了口氣,也緩緩步入千機房,而後反手將門合上了。
只是就在門扉閉合的那一瞬間,二長老捕捉到自己的指尖疾速閃過一條靈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