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門是一張紫檀木雕花羅漢床,兩側擺著幾張太師椅,左側落地繡山巒屏風後隱隱顯出一道影子。
雲鏡紗繞過屏風,抬眼便見許玉淮坐在書案後,兩側書閣擺得滿滿當當,浩如煙海,汗牛充棟。
她沒多看,緩緩屈膝,服了個不怎麼熟練的禮,「侯爺。」
許玉淮隨手擱筆,闔上手裡冊子,神色溫和如往昔,「今日怎麼來了?」
雲鏡紗把食盒放在案上,從裡邊端出一碟糕點,細聲道:「桃林里的花開得正好,我特意讓人摘了做成糕點,侯爺嘗嘗。」
許玉淮拿了一塊。
手中糕點做得極為精緻,形狀飽滿,色澤鮮亮,其上綴著一片花瓣,輕輕一嗅,淡淡桃花香鑽入鼻尖。
許玉淮咬了一口,軟糯香甜,甜度適中。
和當初在那小村子裡險些碎成渣的全然不同。
相同的是眼前這個玉軟花柔,清麗無雙的姑娘。
少女視線柔柔地落在他身上,兩道柳眉似蹙非蹙,纖長的眼睫拖出清清淡淡的愁,像極了雨後掛了露的柃木犀。
素雅、清艷,見之難忘。
許玉淮咽下糕點,嗓音放柔,「可是受了委屈?」
雲鏡紗搖頭,目光殷殷,「許大哥,你可有我哥哥的下落?」
眼中淚珠欲落不落,神色悲戚,「我昨日去雙元樓,竟沒有一人聽說過他。」
許玉淮動作一頓。
前幾日他忙,竟把雲景舟的事忘了。
心中思
緒翻轉,許玉淮放下糕點,溫聲道:「別擔心,你兄長的事我已經在查了,最近已經有了頭緒,想必過不了多久,你們兄妹就能團聚了。」
雲鏡紗驚喜,「真的嗎?」
少女的眼睛濕潤明亮,許玉淮竟有些心虛,面不改色點頭,「是。」
「太好了!」
雲鏡紗歡喜不已,「許大哥,多虧了有你,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哥哥。」
許玉淮笑,「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雲鏡紗翹起的嘴角僵住,眼裡多了失落,「該客氣的。我若是與你不客氣,夫人該惱你了。」
許玉淮微頓。
「許大哥。」
少女小鹿般清透的眼睛看著他,嗓音很輕,「之前怎麼不告訴我,你已經成親了呢?你若說了,我不會……」
晶瑩淚珠將長睫打濕,她偏過頭去,手指在眼下擦過。
不會什麼?
不會隨他上京,也不會留在侯府?
許玉淮知道她的未盡之言。
雲鏡紗側著臉,許玉淮看不清她的表情,緩緩起身來到她身旁,拍了拍雲鏡紗的頭。
「我是家中獨子,自幼沒個兄弟姐妹,雖衣食無憂,但有時見別家兄友妹恭,難免羨慕。你救我一命,在我心裡就和親妹子一般無二,當時是覺,無論說與不說,都不能影響你我二人的兄妹情誼。如今想來,是有些不妥。若是讓你誤會了什麼,我向你道歉。」
雲鏡紗心中嗤笑。
這男人可真夠虛偽的,誰家哥哥整日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個兒妹妹?
誰家哥哥會對妹妹說些語焉不詳的曖昧之語?
那時,任誰都看得出他眼裡的情意。
就算她的情是假,可那兩個月的貼心照顧卻不是假的。養傷時需要她,閉口不談已有家室,如今回了京恢復了侯爺身份,就要甩開她了。
甚至暗示一切不過都是她的誤會。
倘若她真是個對許玉淮芳心暗許的普通農家姑娘,滿懷期待跟隨心上人進京,卻見他嬌妻在懷,否認往日情意,這會兒怕是心都要疼死了。
感受著頭頂溫度,雲鏡紗更是厭惡,偏頭不易察覺地躲開,瓷白的臉上盛滿不可置信,眼裡的光漸漸熄滅,聲音里含著哽咽。
「……兄妹?許大哥,你明知我……」
許玉淮打斷她的話,「雲姑娘。」
雲鏡紗閉了閉眼,偏頭不再看他。
飽滿櫻唇被她緊緊咬住,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流淌。
許玉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心裡嘆了一聲,溫和道:「喜歡?想要什麼,只管與我說……」
「哐當——」
書房門被人推開,重重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一身華服的舒含昭冷著臉站在門前,掃了眼站得極近的兩人。
許玉淮的手落在半空,似是要去撫摸雲鏡紗的臉,動作親昵又曖昧。
舒含昭鳳眼冷得似淬了冰。
她大步進去,分開兩人,揚起手甩了過去。
「狐媚子!」
咬牙切齒,厭惡至極。
舒含昭用了十成的力,雲鏡紗身子一歪,重重落在地上。
額頭撞上博古架一角,疼得她「嘶」一聲,當場掉了淚。
雲鏡紗抬頭,額角紅腫一片,白皙側臉上掌印分外明顯,猙獰可怖,杏眸淚水盈盈,楚楚可憐。
「夫人為何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