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瑩急急提了盞燈,追著舒裳晚出宮。
夏日的夜繁星茂密似河,皎月高懸,灑下層層銀輝。
帶著燥熱的晚風吹過宮燈,燈下長穗飄蕩,光影映在人臉上,晦暗不明。
丹瑩跟在舒裳晚身側,低聲道:「這個飛荷越發傲慢了,娘娘,不若……」
聽出她未盡之意,舒裳晚搖頭,神色冷淡,「好歹也是『母親』親自選的人,若是不明不白暴斃,她指不定得進宮過問。讓我見她,我不得噁心得三天吃不下飯。」
「母親」二字咬字極重,不含親昵,反而有切齒之意。
丹瑩思忖,確是如此。
飛荷若是死了,國公夫人定會另外選人進宮,與其來個不知底細的,不如留下飛荷。
舒裳晚隨手摺了枝木槿拿在手裡把玩,沉沉嘆了聲氣,惆悵不已,「明日又得見雲婕妤了。」
丹瑩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她面前,舒裳晚永遠能保持最真實的模樣。
耷拉著眉眼,舒裳晚連聲抱怨,「上次陛下來鳳儀宮時你是沒見到,他那張臉冷得我直打抖,嚇得我心肝直顫。」
「那日若不是見她身邊跟著人,我哪有膽子敢讓她罰跪?再者,她就跪了不到半盞茶,
能受什麼傷?想當年,我可是經常跪足兩個時辰。果然,只有放在心裡的人才會不在意傷勢大小,哪怕她受了丁點委屈都會緊張不已。」
話音里藏著羨慕,聽得丹瑩心酸,「姑娘……」
舒裳晚自嘲一笑,「好端端的,說這些做甚。」
惆悵來得快去得也快,舒裳晚氣悶地揪著手裡的木槿花,極力壓低嗓音,「太過分了,陛下真是太過分了!不能搶她東西,不能讓她受傷,偏偏還得讓闔宮上下知曉我們二人不和,那我這愚蠢又惡毒的貴妃還怎麼演?」
舒裳晚凶神惡煞地瞪著眼,「看來只能動嘴了。」
她用肩膀撞了下丹瑩,「快給我想想,明日見了雲婕妤,我該怎麼諷刺她。」
丹瑩無奈,「姑娘是忘了當初在莊子上以一敵十的英姿了?」
舒裳晚神情微頓,眸光懷念。
半晌,她哼一聲,「那些腌臢話,我怕她聽了當場哭出來。若是陛下得知我把她罵哭,回頭不知怎麼找我麻煩呢。」
「況且面對那般美人,那些話我也罵不出來啊。」
舒裳晚嘆氣,「怎麼和東家娘子相處,真是個大問題。」
丹瑩忍俊不禁。
舒裳晚話說不停,「你說,陛下究竟怎麼想的?既是真心愛重,這個節骨眼便不該讓她進宮。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與她相伴不好嗎?」
丹瑩輕聲道:「大抵是,情難自禁。」
舒裳晚頓住,輕聲喃喃,「情難自禁。」
多麼美好的四個字,對她來說,卻再也不可能了。
狐狸眼裡的神光一寸寸暗淡下去,舒裳晚不再開口,主僕二人行走在宮道上,享受著罕見的寧靜。
「什麼人?!」
前方忽然響起一聲高喝,燈燭晃動間連片黑影沉沉壓來,仿佛不知名的深淵猛獸,一瞬便能將兩人吞吃入腹。
丹瑩收斂神情,大聲呵斥,「瞎了你們的狗眼,若是驚擾了貴妃娘娘,你們擔當得起嗎?!」
那隊禁衛已走近,為首之人驚愕,「貴妃娘娘?」
舒裳晚腰背挺直,抬起下巴,神色冷傲得不可一世,「見了本宮,還不跪……」
「……拜。」
「啪嗒。」
手中木槿花無聲掉落。
燭火晃動,光影昏暗,可她眼中卻清晰映著那人的臉。
他穿著普通的禁衛服,皮膚呈小麥色,露在外頭的五官英俊硬朗,左眉尾處有道疤痕,斜斜印在臉上。
恍惚間,舒裳晚眼前出現一個少年的身影。
他一身普通短褐,袖子挽到臂彎,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站在陽光下,笑容卻比日光還要燦爛,奮力向她揮手,「晚晚,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畫面一幀幀退散,少年的臉逐漸轉化為眼前的青年,他態度恭敬地垂著頭,沉沉幾個字順著夜風送入舒裳晚耳中。
「見過,貴妃娘娘。」
那一瞬間,舒裳晚如墜冰窖。
手指控制不住輕顫,鼻頭酸澀,眼眶發燙,眸底有淚光閃爍。
她停頓的時間太久,丹瑩察覺到異常,目光在禁衛中一瞥,觸及到某個熟悉的人影,震驚到手指發麻。
好在宮中多年,早已讓她無論身處何時都保持穩重,聲線沉穩道:「行了,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貴妃娘娘夜遊,別擾了她興致。」
為首禁衛連聲應是,帶著人折回。
那人立在人群中,並未看她一眼,安靜又冷漠地轉身隨著禁衛走去。
人影晃動,舒裳晚眼裡只裝得下那人,她靜立原地,看著他與她背道而馳,再也沒有回頭。
那行人遠去,周身安靜得讓人發慌,丹瑩擔憂喚她,「姑娘。」=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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