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帳外燭火猛地竄高,將兩道交疊的影子投在繪著千里江山圖的屏風上,恍若猛獸撕咬著白鶴身上的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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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又被太子殿下踹下床了,梅開二度,不外乎此。
默書略想了想,難道是謝大人的睡相格外差?
但他也只是心底猜測,默不作聲盡職盡責地端來洗漱的物什,聽著謝昭野嚷:「殿下!你太無情了!」
江燼梧讓他滾蛋。
謝昭野爬起來,反正就是不滾。
太子殿下生了大氣了。早飯都不給謝昭野吃了。
謝昭野在一旁扯他袖子,「殿下,餓。」
江燼梧涼涼瞥他,冷笑一聲,「孤瞧著,你多餓兩頓挺好的。」說完,冷漠無情地把自己的袖子抽出來。
默書得了吩咐,搬來一摞經書,「殿下,這些放哪?」
江燼梧眸子一掃。
默書會意,然後全堆謝昭野面前了。
「回京前,孤打算抄幾卷經供在金州的白雲觀。」
謝昭野眨眨眼,無辜地抬起望他:……所以?
江燼梧緩聲道,「孤今日精神不濟,覺著這個任務交給你正好。你說呢,謝、卿?」
謝昭野明白過來了。太子殿下正在生氣,需要找回場子!
謝昭野能怎麼辦?他看了看面前堆成小山的經書,嘆了口氣:「臣遵命!」
江燼梧猶嫌不夠,半眯眸子在謝昭野那張艷極的臉上轉了轉,越看越覺得討厭!冷哼一聲,「為表誠心,沒有抄完,不准吃飯!」
「正好,還能靜一靜你那顆浮躁的心!」
後頭這句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江燼梧把他扔下,自己拂袖走出去。
謝昭野大致猜得到,既然快要回京了,江燼梧必然是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只等離開的,勢必要和金州本地那些官員再見上一見,也許還得去牢里瞧一眼那幾個被他審問過的北狄細作。
——他慣是閒不住的。
不過江燼梧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否則他昨日也不敢讓他出門,這倒是沒甚。
如此想著,謝昭野開始抄書了。
只是才拿了一本翻開,上頭晦澀的內容一下子引起了他久違的頭疼。
上一次,那還得是很久以前了,也可以說是上輩子了,江燼梧還未被復立,謝昭野整日在他那兒纏他。江燼梧如果嫌他煩了,就會閉眼開始念經文……念得他頭疼。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那些什麼什麼祖師一定要寫一些讓人看了眼睛疼的東西嗎?
謝昭野重重揉了一下額頭,然後擼起袖子,抄!
不抄還能怎麼的?
只不過才抄了不到半個時辰,外頭就傳來信鴿的鳴叫,似是繞著外頭在轉圈飛,謝昭野耳垂一動,原本苦巴巴的俊臉正了正神情,眼中划過絲銳利,然後放下筆走出去。
原本在空中盤旋的信鴿一下子疾衝下來,然後穩穩落在謝昭野肩頭。
謝昭野半眯了下眸子,取下信鴿爪子上綁著的信筒,取出裡頭的紙條,鋪開也只有半掌大,但已足夠用。
這是謝昭野送去北狄的探子傳回的信。
北狄剛弄出這一場鼠疫,打著讓大魏生亂,趁虛而入的主意,他又為何不能在北狄放鬆警惕的時候送幾個人過去?
國師……
謝昭野看完就講紙條捏成了一個小團,心中思量著探子的消息。
自從宣徽十一年那場戰爭後,北狄與大魏雙方都損失慘重。敬國公與敬國公世子都是戰死的,帶領著所向披靡的白家軍,可謂是狠狠咬下了北狄的一塊血肉,使得北狄人至今都還心有餘悸。
這些年,邊境雖然依舊少不了摩擦,但兩國一直沒真的打起來。
可北狄皇帝一直都對大魏虎視眈眈,雙方都知道,北狄與大魏遲早有一戰,只是看這個時機來得早晚罷了。
前世並沒有鼠疫這遭事發生,所以即使前世北狄和大魏還是開戰了,但時機一定比這一世要晚。
而在這一世,北狄的心思幾乎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
這個北狄新出來的藏頭藏尾的國師又是哪來的?
到底,他還遺漏了什麼?
包括塗鄢說的,那年在南疆,那隻蠱是種在他身上的。不管是想控制他還是想殺了他,目標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