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還真的來找我了。有什麼事,說吧。」江橋說。
慕釗斟酌著開口:「我一直想跟你道謝,但沒有機會。唯真跟我說了,當年是你救了她。而且我看得出來,這幾年多虧了你幫著她,她才能好好的……」
他沒說完,江橋就笑著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場面話就不用說了。道謝也輪不上你。你叫我出來總不是要說這些吧,大家都是男人,講話直接點。」
慕釗被他懟得有點尷尬:「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沒回來,或者唯真沒有車禍失憶主動聯繫我,你們……」
「為什麼這麼問?」江橋眼裡帶著警惕。「你不信任她?」
慕釗斷然否決:「當然不是!」
「那就好。不要對沒有發生的事做任何假設。」江橋語氣平淡,甚至隱隱有牴觸的意思。
慕釗察覺到了,解釋道:「江老師,你也說了,大家都是男人。有的事唯真或許沒注意,可我看出來了。另外,我很信任唯真,對你也沒有敵意。我只是純粹好奇。為什麼?」
為什麼在他離開的六年裡,江橋和陸唯真明明互相有好感,卻始終停留在師生、朋友的層面上了。
慕釗問得夠含蓄,可江橋聽懂了。他沉吟片刻,卻沒有否認,只說:「你很奇怪。打聽這些幹什麼?」江橋說著,轉身迎向江風與落日,眯起眼睛陷入了沉默。
「總不是因為我小姑姑吧。」慕釗追問,「小姑姑最善解人意,她如果在天有靈,會希望你幸福的。」
這話終於觸動了江橋,他側頭,對慕釗淡然一笑,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唯真跟你小姑姑是一天生日嗎?」江橋問。
這麼巧!慕釗詫異之後忽然意識到,記憶中小姑姑沒在家過過生日,家裡人似乎也從未提起過她的生日,他當然不會知道。
江橋望著江面:「唯真總說是我救了她,其實她也救了我。」
自從在橋上救下陸唯真以後,或許是心理上得到了補償,他便很少做關於慕雪跳河自殺的噩夢了。後來慕雪生日那天晚上,他下班後買了兩個蛋糕拐去食堂準備買點早餐就回家,卻意外撞見了一個人過生日的陸唯真。這樣的巧合,讓他不由對陸唯真多了許多關照。看著陸唯真從消沉痛苦中逐漸走出來,也成了他幸福感的來源。
「她心思都擺臉上,太好猜了。」所以陸唯真對他生出情愫時,他很快就發覺了。也是那時候江橋才突然發現,他對陸唯真的感情似乎也悄悄超越了師生。「我只是個普通的男人,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示好,很難不心動。」
慕釗微微挑眉,江橋突然這麼坦率,他反而有點不自在了。但還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沒有打斷江橋的話。
「可我是她的老師,我們的身份完全不對等。她當時對我的好感中有多少是崇拜和依賴呢?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很容易傾慕年長的異性。這種感情和愛是不同的。她不懂,但是我懂。如果我無視我們之間年齡、閱歷和心智成熟度的差距,自私地享受她的青春,我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慕釗:「可是她總會畢業,不會一直是學生。」
江橋淡然反駁:「但年齡的差距永遠存在。它會一直提醒我,我曾經卑劣過。何況,這個社會對女孩子總是比較嚴苛。如果傳出去她跟老師有曖昧,對她沒有一點好處。」
他溫柔的聲音被江風吹出了滄桑感,慕釗沉默良久,問:「不會後悔嗎?」
江橋看向他,目光坦然:「人活一世,可以後悔的事多得去了,就看自己怎麼想。我只求一個問心無愧。而且你們現在不挺好的嗎?成全本身就是一種幸福。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