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蘭多的臉色依舊冷淡,那個會開朗地笑著的精靈王子與面前這個冷淡無比的高山精靈在艾斯特爾的腦海里交錯顯現,一瞬間的割裂感讓她下意識別過臉不想再多看他:「我去休息了。」
這座列車有相當乾淨的個人套間,艾斯特爾剛剛扭頭,身後的精靈卻出聲喚住她:「您不想看見我嗎?」
哎?
艾斯特爾驚訝回過頭,那一瞬間,割裂感消失掉了,此刻的奧蘭多與自己記憶中樣子一模一樣。她仿佛又看見那個夜晚,自己悄悄坐在樹上,樹下的奧蘭多以為今晚她不會出現,低下頭一臉失落的樣子。
『有點可愛。』
奧蘭多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看見艾斯特爾的心情。精靈的感情本就比人類要淡漠很多。或者說這是長生種共同特點,時間會消磨他們的感情,而通過遺傳,這種特點又會變成潛移默化的種子扎在後裔的腦海中。
而高山精靈,又是精靈族中以冷酷淡漠、不近人情的特徵而出名的一支。比如說生下了奧蘭多的母親,在奧蘭多出生後的三天便拋棄了他,離開了森林回到了北域的雪山,哪怕到了現在,奧蘭多也從未見到自己的母親。
就算體內還有森之精靈一半的血統,但奧蘭多也不免被高山精靈的本性所影響,他已經許久沒有笑過了。
直到他走上了列車,看見了艾斯特爾。
就好像是過去幼年的時候,他偷偷打開了屋門,不由自主走到了精靈樹下,靠在旁邊睡著了。
安寧、溫暖與幸福。
在看見艾斯特爾的一瞬間,奧蘭多心中荒蕪的雪原上堆積的風雪上,終於了太陽
——他想看著她,無所謂其他,只是看著就夠了。
俊美的精靈用一種飽含期待的目光看著艾斯特爾。這種目光讓艾斯特爾想起了貧民窟圍在她身邊等著她發糖果的小孩子,她原本鬱郁的心緒散去,少女勾起嘴角說:「或許你不介意坐在一起聊天?」
十分鐘後,奧蘭多坐在艾斯特爾的面前,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吃食。
精靈就這樣看著她掏出了一堆甜點水果和自己做的零食,擺在了白色的石桌上。在艾斯特爾有些期待的目光中,奧蘭多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氤氳的霧氣下他的眉眼似乎也溫柔了。
「好喝嗎?」
奧蘭多感覺到口中絲絲果香,他點了點頭。
他這樣沉默寡言的模樣讓艾斯特爾的心緒更為複雜。
『高山精靈的血脈這麼可怕嗎?』
她很快撫平了心底泛起的漣漪,艾斯特爾好奇觀察起對面看似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精靈,先拋出了第一個話題:「你是要回到族地?」
「不是。」奧蘭多搖了搖頭,「只是隨處去遊歷。」
「薔薇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嗎?」艾斯特爾從口袋裡掏出委託書,「我要去翻越維利亞加山脈的主峰。」
「那個任務?」居住在維利亞加山脈的高山精靈,未來的高山精靈族長自然知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高山,或者說永遠不能跨越的地界,無限的循環往復的「登山之旅」。
說不清是多少年以前,或許是有記載以來,無論是人類,還是法神劍聖,都無法翻越這條山脈,到達另一邊。
但他沒有說掃興的話,奧蘭多想了想:「我曾經在族地里,曾經看過有關的記載。」
他看見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眼睛一亮。
精靈一族大多都形貌昳麗,血統越濃郁外表越出眾,精靈族各位族長,精靈王無一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身為曾經的精靈王室的繼承人,隨著年齡增長,奧蘭多的外表也會越來越出色。
可奧蘭多隻覺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就是自己見過的最美麗、最可愛的……她最可愛,最珍貴。
他的眼裡浮現出些微笑意,不濃卻十分真實:「您想聽嗎?」
這大概是五十年前的事情。
一位精靈獵手追著一隻罕見的銀狐,爬上了主峰。
那隻銀狐的毛髮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且神出鬼沒,精靈一族的追獵天賦在這隻小小的銀狐身上就像失靈一般。獵手好勝心大起,追著它一路上山,渴了就抓一把地上的雪吃,不知過了多久,等到他再回過神,距離峰頂也就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了。
普通人類會存在的因缺氧寒冷而失去身體機能的問題對於高山精靈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精靈看著頂峰,他升起了好奇心與征服欲。
為什麼我就不能是跨越高峰到達傳說中「神國」的那個人呢?
大抵才華與傲慢常常是一對雙生子,征服過無數土地的精靈獵手就這樣輕手輕腳登上了主峰峰頂。
一路上安靜得不可思議,精靈幻想中的種種危險都沒有出現,但獵手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他渾身緊繃提高了警惕。
維利亞加的峰頂是斷崖形態,獵手遠遠看見,一條白色的毛團蹲坐在斷崖邊,毛茸茸的耳朵一動一動
——不正是他追了一路的銀狐嗎?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獵手無聲無息拿起弓箭,對準了銀狐。
說到這裡,奧蘭多刻意頓了頓,端起果茶喝了一口。艾斯特爾眼巴巴看著從容不迫喝水的奧蘭多,感覺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