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當時教她以正心握筆,如今她卻反過來以此構陷皇后,又是何其可笑?
靜盈雙目流淚,說完了剩下的話,隨後掙脫開金吾衛的手,朝著齊珩深深一叩首。
齊珩看著她的眼神十分複雜,須臾,他又揚手示意帶走。
齊珩停留於原地,不禁反思,昔日老師教導他言:不設鉤距,無以順人,不切刑罰,無以息暴。【2】
他當日對此表示質疑,認為以德感化之手段於人犯而言豈不更溫和?
人犯亦是人,亦又受感之心,以理言之,以理勸之,豈不更事半功倍?
直至當時身為郡王的他官任刑部尚書,掌獄訟之事時,方知有些事,有些話,非刑不可宣之於口。
單以德論無以毀奸軌、制暴亂,此刑罰之所存也。
耳邊傳來女子受刑的哀嚎聲,齊珩緩過神來,長嘆了一口氣,他已給了靜盈機會,然她寧肯全部認下,也不肯吐露實情。
所謂刑罰不可捐於國【3】,一個君王的絕對權威需要建立於刑律之上,因此不免需要無辜小民的血來作祭奠。
歷代皆如此,他亦無可奈何。
第033章 言歸於好
齊珩在宮門落鎖前乘車輿回至紫宸殿, 風雨兼程,便是高翁再如何謹慎地為他撐傘,衣袍上終究還是落了幾滴雨漬。
他現在風眩還未完全壓制, 身上帶著水汽可是不好, 唯恐此時再著了寒, 便入了紫宸殿後的池子熱湯沐浴。紫宸殿後的池子相當廣闊, 池底以白玉相鋪, 並在中央挖了一塊蓮花狀的凹陷。
齊珩泡了一會, 穿了件中衣便出了來,髮絲還隱約停留著水汽,又覺有些冷,復而披了一件素色外袍,便坐在書案前看著中書新遞來的劄子, 內容依舊是那本《賢女傳》。
中書商議請求將此事全權遞交大理寺審理, 並將所有鎖住的印本轉遞大理寺進一步查驗。
按國朝三司會審制度,必先由大理寺初審,而後案卷移交刑部審核, 御史台於其中負責督查。
是以中書之議並沒有什麼錯,但齊珩出於私心是不願的。
齊珩將所有印本一直扣於手中, 便是不想讓大理寺查出來此事與立政殿有關。
然而張應池自裁、柳治平吞金、靜盈受刑不言,便是他再想保江式微也不能了。
齊珩沉思良久,並未硃批, 只是默默看著一旁鎏金蓮花香爐溢出的縷縷香菸,出著神。
紫宸殿殿門外, 謝晏與守門的兩名小內臣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麼, 那兩名內臣便遠遠地走開了。
一直躲在暗處的江式微走來,朝謝晏一頷首道:「多謝。」
謝晏笑笑道:「沒什麼, 殿下進去和他好好聊聊,別看他嘴硬,但他心裡還是在乎著你的。」
「殿下進去吧。」
江式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