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在腦子裡組織著語言,耐心地和他解釋,依舊是匍匐膝行的姿態,來到葉憬腳邊。
葉憬似乎也聽到了她的解釋,這一次,他沒有再退,而是冷眼看著芙蕖攥住自己的袍角,髒污的血手印觸目驚心。
芙蕖一手攥住他,另一手掏出那份仔細包裹好的栗子糕。
小時候,她每次生氣了,難過了,哥哥就喜歡用好吃的哄她,每次哥哥把好吃的捧給她,她就不氣了。
她以為,她也這樣做了,哥哥就會高興,就會原諒她。
葉憬卻是咬緊了後槽牙。
真髒。
為了看姜國公主醜態畢現,這代價太大了些。
葉憬失了看戲的心情,毫無預兆飛起一腳。
遲淵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芙蕖胸口正中一腳,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緊接著她本就沒二兩肉的纖細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跌出去,重重砸在月洞門旁。
連帶著芙蕖剛剛捧出的栗子糕,也在空中掠過一抹弧線,最後七零八落地散在路面上。
葉憬看也沒看那些栗子糕,在芙蕖痛苦的目光中,他緩緩抬起腳,露出半截玄色浮雕細閃緞面皂靴,又狀似不經意地狠狠一踩,將腳邊一塊栗子糕碾壓粉碎。
「不要……」
芙蕖渾身上下散了架一樣的痛,她還想掙扎,想去拾起散落的栗子糕,胸口猛然翻湧起一股血腥。
「哥哥,不要……」
血水自唇角溢出,芙蕖全然沒有察覺,還在拼命挽救,掙扎間,早已淚流滿臉,那是她偷偷藏好,留給哥哥吃的。
秋風呼嘯而過,捲起林間枯敗的落葉,片片枯葉打在芙蕖臉上,刮骨的疼。
芙蕖再撐不住,「哇」的嘔出一大口血,鮮血噴灑而出,頃刻染紅了她的衣襟,綻開朵朵刺目血花。
約莫是這樣的場面引動了葉憬骨子裡對殺戮的渴望,他唇邊溢出一抹殘忍的弧度,眼看著,他又要朝芙蕖逼近了。
遲淵身子一晃,掠過葉憬,先一步趕到芙蕖身邊,將她毫無知覺的身子打橫抱起,就要去找宋鈺。
不論如何,芙蕖都不能現在死。
臨走時,遲淵停下腳步,回頭怒瞪葉憬,頗有怨言,「殿下,若是再見到芙蕖,還望您能保持理智,她要是就這麼死了,替令妹葉蓉尋找藥引之事,您就自己辦吧。」
遲淵與葉憬君臣有別,但也情同手足,往常遲淵對他還算恭敬有加,可這一次,遲淵覺得葉憬實在過分。
敢情尋人哄人的差事不是葉憬自己干,便不管不顧了。
遲淵沒好氣地撂下一句話,便抱著芙蕖一路狂奔,彼時宋鈺還在後山採藥,見遲淵抱著個血淋淋的人跑來,人都嚇傻了。
「不是……這才剛說要養好她的身子,你就……」
「不是我。」遲淵喘著氣解釋,「殿下見著姜國皇室之人,到底是控制不住。」
宋鈺一聽是葉憬幹的好事,撇撇嘴,「下次再這樣,我可就離開桑山不管了。」
他原本就是看在與遲淵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接了這活,再加上這些年他們把整座後山交給他種植藥材,管吃管住的,宋鈺覺得吃人嘴短,便昧著良心一回,結果他們還惹出麻煩來。
這北辰王葉憬的脾氣可真臭。
「等
治好了葉大小姐,我得離開桑山。」
宋鈺動作利索地替芙蕖止住了血,一邊不忘抱怨,「以後你們要做什麼,都別牽連上我,更不能牽連神醫谷。」
「知道了。」遲淵注意力全在芙蕖身上,不甚在意地應道。
原本只是發發牢騷的宋鈺,忽然意味不明地盯著遲淵。
遲淵被他盯的發毛,皺眉道,「看我幹什麼?快救人。」
「放心,在我宋神醫妙手之下,就沒有輕易死掉的病人。」宋鈺直接在藥田裡摘了幾樣,丟給遲淵,「將這些搗成藥汁讓她服下。」
遲淵乖乖照做。
宋鈺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多打量他幾眼,半晌後,試探著道,「其實呢……還有一種速成之法,如果你不介意犧牲一條人命的話。」
遲淵正忙著給芙蕖灌藥汁,可他哪裡伺候過人,加上被宋鈺的話分去了心神,墨綠的藥汁撒了他一手。
宋鈺沒再繼續先前的話題,不爽地嘖了一聲,「笨手笨腳的,沒看到人家昏迷著嗎?這樣灌如何餵得進去?」
「那該如何?」
宋鈺脫口而出,「嘴對嘴餵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