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淵苦笑著搖頭,從宋鈺手中接過藥粉。
宋鈺並不是真心給他,蹙眉道,「你就當真如此狠心?」
「非我狠心,是我不想連累了她。」遲淵將藥粉攥在掌心裡,勉強擠出一絲笑,「此乃是非之地,宋神醫不是我北辰之人,也該下山離開了。」
宋鈺勸不住他,只好作罷。
在不遠處侯著的葉蓉見到此情此景,難免酸澀,紅著眼眶跑出來,「遲淵哥哥,你帶公主一起走吧,我留在這兒。」
宋鈺回頭,一臉嫌棄,「你能做什麼?老老實實回神醫谷去。」
「我哪有這麼差勁?」葉蓉抬手比劃著名,「你是沒看到,我殺起姜賊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不知不覺間,昔日互相看不上彼此的兩人也開始鬥嘴打趣了。
遲淵沉默著收好東西,轉身離去,等鬥嘴的兩人回過神時,只有一道遠去的背影。
是往竹園去的。
宋鈺葉蓉對視一眼,神色漸漸黯然。
「收拾收拾東西,走吧。」宋鈺鼓起勇氣,上前牽過她的手。
葉蓉原先的黯然瞬間化作驚訝,亦步亦趨跟在宋鈺身後,俏麗的面龐悄然泛紅。
遲淵一改沉重的心,回到竹園時走路都帶著風,一進門就看到在榻上學著做針線活的芙蕖。
「夫人!」
他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坐到芙蕖身側,一把握住她的手,「夫人,我才從宋鈺口中得知,你已有身孕了!」
芙蕖原本還想把笸籮藏起,聞言知道瞞不住了,索性不藏了。
遲淵的笑意還掛在臉上,見芙蕖垂眸撫著小腹,又瞥了眼笸籮里藏著的半隻虎頭鞋,略顯訝然,「你……早就知道了?」
芙蕖淡笑不語,自她身體調養得當後,月事都很準時,唯有這個月遲遲不來。
「前段時日大娘常來看我,她見我近日嗜睡,便私下裡喊了藥婆診脈。」
芙蕖口中的大娘便是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婦人,她曾受芙蕖恩惠,後來棄了麵攤,跟著芙蕖試種甘薯,為了鼓動街坊鄰里種好甘薯,時常有來走動,一來二去的,與芙蕖便算熟識,她育有一子,乳名喚作狗娃,對生產一事有些經驗,一看芙蕖的諸多症狀,便猜到是有了。
芙蕖與她們來往,遲淵向來不會幹涉,聽了這話低頭,語帶歉疚,「倒是我這個做夫君做父親的最晚知曉。」
遲淵垂眸,粗糲的大掌試探著撫摸芙蕖的小腹,很難想像,此刻那扁平的小腹里,正孕育著他和芙蕖的孩子。
「他現在,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驚喜又膽怯的模樣逗得芙蕖發笑,「這才多久,怕是還沒成型,哪裡聽得到你的話。」
「哦……」
遲淵有些失望。
芙蕖歪著頭,猶豫著說,「或許,再過四五個月?六七個月?」
她沒生過,她也不懂。
芙蕖想著,或許可以改日問問大娘。
遲淵聽了她的話,眼中笑意愈發複雜。
還有兩日了。
還有兩日,大軍就要出發,這一去,有無歸期,尚且不知。
遲淵手指微蜷。
芙蕖順勢握住他的手,那掌心裡還有微微濡濕的汗,她收了笑,正色問,「姜國的大軍,行到哪裡了?」
陡然轉變的話題,打了遲淵一個措手不及,他想抽回手,想裝作若無其事。
「上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
「別騙我了。」芙蕖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這段時日看似風平浪靜,可你們每個人分明都心事重重,哥哥又病了,病得更重了,你一直掛在內室里的那套戰甲也不見了。」
她是不聰明,可架不住她有一顆敏。感的心。
遲淵喉頭滾動,半晌,「……真的沒有。」
未免芙蕖胡思亂想,他站起身,將人壓在榻上,吻了吻她的眼角。
往日他這招對芙蕖很是管用,因為芙蕖迫切想要一個孩子,如今孩子懷上了,她雙手曲著,抵在他胸膛前,「我在和你說正事。」
「我想和你做正事。」
遲淵不依不饒,單手握住她兩條細白的腕,薄唇自眼尾下移,落在她頸窩。
芙蕖抑制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就在身子即將癱軟成泥之際,她驀地推開他,「……不行!」
遲淵險些被她推下榻。
芙蕖攏著衣襟,紅著臉,「大娘說,前三個月不、不能……」
這話,宋鈺還沒來得及叮囑遲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