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皇帝大刀闊斧的殺局裡,顧明忱是下場的第一顆棋子,無關對錯,只論輸贏。
柳安予心裡頓時起了一股火。
一旦顧明忱死在慎刑司,那「通匪」的罪名就會永遠扣在他的腦袋上。
左相是「結黨營私」的罪名,沒有下獄,只是禁足,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皇帝拿不出實證。可若是顧明忱以「通匪」之罪死了,那他和左相之間隨隨便便的一封書信,都會成為兩人「勾結」的罪證。
到那時,皇帝便有了廢左相的由頭。
更何況,柳安予眸光漸深,一旦顧明忱死在慎刑司,「罪臣之子」的名號,就會像鬼魅纏身一般,死死纏住顧淮。
可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過。
柳安予眸光微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顧明忱怎麼辯駁,都顯得無力蒼白。
「唔。」顧明忱發出一句輕嗯,抬起疲憊的眼皮看向柳安予,驟然睜大眼睛。
他輕輕拖動殘敗的身軀,渾濁的眼瞳向上看,鐵鏈拖在地上發出聲音,「郡——主——」他像地獄鎖魂的羅剎,從陰暗處向外爬去。
他沒有多少力氣,踉踉蹌蹌地用膝蓋骨在地上磨,拖了一地血痕,他形如枯槁的手死死抓住牢門,聲音沙啞,像鳥將死時的悲鳴,「郡——主——」
李璟一個箭步擋在柳安予面前,警惕地看向沈明忱。柳安予卻抬了抬手,冷聲道:「開門!」
「安樂!」李璟蹙眉叫她。
「開門!」柳安予冷眸一掃,極大的壓迫感逼向獄卒,獄卒戰戰兢兢,立即拿出鑰匙。
牢門打開,不顧李璟阻攔,柳安予跨步走了進去。
顧明忱俯首,顫顫巍巍地在她腳下臣服。
「安樂!」李璟拽住柳安予的手腕,擔憂地看向她,「私自審訊,萬一傳出去了......」
柳安予緩緩拂去他的手,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毫無波瀾,「有任何問題,我一力承擔,出去之後,我自會到長公主殿下面前請罪。」
李璟的話梗在喉嚨里,轉眸啞聲,悶悶吩咐將獄卒支開。
此時,牢房中只剩三人。
「當日押送你來的人中,為首是誰?」柳安予沉眸問道。
「烏,烏......」顧明忱艱難發出聲音,喉嚨如刀割一般撕裂的痛感,讓他不自覺流下清淚。
柳安予蹙眉疑惑,拔下簪子抬起他的下巴,冷聲道:「張嘴。」
顧明忱順從地張開嘴巴,只見他舌底黑壓壓一片,有一絲焦糊的味道,舌床明顯短了一些。
柳安予的手都在抖,臉色黑了下去。
李璟見她神情不對,連忙低聲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