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季窈單獨相處一陣,少年心裡說不出的高興,他沉浸在師娘的溫柔攻勢之中,知無不言。
「第五次了吧,我記得之前四次都很容易來著。師娘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這人在死後,只有心愿未了或者是死得不明不白才會變成游靈在龍都內外遊蕩,據說在人間待的時間越久,游靈就會越具象,被越來越多的人看見。他們本身不會與人交流,最多就是控制周遭物件類似於桌椅板凳之類的物品移動,來引起人們注意。可這次這個女鬼竟然如此排斥我們的靠近,還不惜用瓦缸殘片傷了蟬衣,所以這才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平時我們可都是很厲害的。」
原來這已經是第五次遇鬼,那之前她在三樓房間裡見到的四站油燈想必就是為了超度游靈亡魂點的長明燈罷,可惜被自己這麼一鬧,不知道現在挪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完成他們的心愿或者是替他們伸冤以後呢?可有讓他們幫你們什麼忙?」
「這我倒不曾注意,善後事宜一般都是師父和杜仲親力親為,我們很少參與。」
此時季窈給他上完藥,隨手將蓋子合上,兩人一起慢慢往後舍走來。
少女略走在前頭,手裡暖黃色的燈籠與月光容色相接,一圈圈光暈落在兩人腳下的青石板上,如絲如練。她纖瘦的背影和搖晃的燈光落在南星眼裡,暖乎乎毛茸茸的帶著光點,讓在尋常不過的夏夜回憶經此有了輪廓。
南星上前,伸手接過她手中提燈,一青一白兩個身影在回字形的朱漆長廊上緩緩移動,好似夜照趁夏嬉戲,不知冬寒。
臨到南星房間門口,少女示意他將燈籠交還自己,目光澄澈。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早些歇息。」
將燈籠的提杆放到少女手上時,他指腹划過季窈掌心,如同輕若無物的羽毛在她手心裡一下下撓過。此刻清風驟來,吹起兩人衣袍翻飛,衣角相纏之間,朦朧曖昧,南星嘴角笑意更深,一雙美目盛滿秋水。
「師娘對我,不用如此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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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之日,萬物並秀。
臥房左側的毛竹已經在盛夏來臨之前長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季窈每每從黑暗中醒來,耳邊都是微風颳過竹林帶出的颯颯聲,好像那些竹葉就在她耳邊搖曳似的,想要再次入睡總又些困難。
時間一長,她不經起了想要將那些竹子修剪一番的想法。
沒想到這日清晨,她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南星抱著枕頭被褥站在杜仲的房門口,後者則是抄手斜靠在門上,一臉慵懶從容。
「南星,杜仲,怎麼了?」
兩人見季窈走過來,目光不約而同看向她,杜仲長睫輕眨,像是在嫌棄南星聒噪一樣,站直了身體直接走回房中,將門關上。南星立刻湊上去,又邦邦邦開始敲門。
「誒你別走啊,再商量一下嘛。」
「你找杜仲商量什麼?」
攏了攏懷裡的被褥,少年面色微紅,眼神亦是閃躲:「我……我想同杜仲換房間。」
換房間?為什麼?
季窈腦袋一歪,表示不解。
「你那間房遠離竹林和池塘,右側又被巨大的樹蔭遮蔽,最是幽靜涼爽,住著不知道多舒服,為何要換?」
她非要追問,南星臉上羞澀更多,顯然有著自己的考量,但又對自己的說法沒什麼自信。
「這……這不是怕師娘你每日忙於照顧我和蟬衣,兩個房間離得太遠,怕你累著,所以我就想說搬到離師娘最近的房間來,這樣你每日到我房中來替我上藥,豈不是更省時省心?」
這個理由著實牽強,季窈沒功夫細想他的心思,訕笑道:「你和蟬衣只少生病、少受傷,就當是為我著想了。」
原本還低著頭的南星聽了這話立即抬頭,眸光暗淡幾分。
「師娘這話,還是嫌我麻煩事多?你放心,只要讓我換了房間,絕不再給你和杜仲添麻煩了。」
少女側眸看去,杜仲的房間後與她的臥房連著同一片繁茂的竹林,也不知道晚上風過竹動的聲音,他聽著會不會覺得吵。回過頭來勸道:「照顧你和蟬衣只是一時的,我不嫌麻煩,以後少不了也有你們照顧我的時候更多呢……比如洗漱沐浴,只這一件事上,日後就少不了你多幫我看著他們,對不對?房間就不用換了,我們去前面幫著開店吧。」
她牽著南星的衣袖,帶頭往前剛要邁步,卻見南星目有所思,一動不動,他先是自顧自陷入沉思,繼而突然眼神一亮,抬起頭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要是以後師娘你洗澡的時候他們闖進來可怎麼辦?不行,這個房間我一定要換,我得時刻守著你!」
季窈趕緊墊起腳捂住他的嘴,求繞道:「大少爺,小聲些吧,求求你了。我會在他們全部都洗完澡之後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