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巧馬車也到了,季窈葡萄一般水靈的眼珠轉悠幾圈,忽然覺得或許也可以從這個氣急敗壞的小娘子身上得到一些線索,於是湊到綠衣女娘身邊道:「小娘子要去哪兒,不如我們送你一程?」
女娘剛打完架,正整理衣冠和鬢髮,蹙眉抬起頭來,表情不悅。
「你是誰?那□□新交的朋友?離我遠些。」
「非也、非也,」季窈手指向杜仲和南星,面色悲壯道,「我也是被孫小娘子搶了心上人的苦命人罷了,你瞧,我今日還是帶著兄長和弟弟來討說法的,可惜我沒有你勇敢,什麼說法也沒要到就被他們趕出來了。」
聽她將自己比作弟弟,南星忙不迭就要上去重新為自己要個名分,杜仲一把抓住他,示意季窈繼續往下說。
那綠衣娘子一聽這話,眼神一亮,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神情激動。
「你心上人也被搶了?」
「是啊,」季窈狀似抹淚,哀怨連天,「說來話長,我們上馬車再說吧。」
坐上馬車,綠衣女子才打開話匣子似的指責起孫樂知來。
「我是在一次茶會上認識那□□的,當初知道這位孫府二娘子的身世,我們一眾姐妹可憐她,就經常帶著她四處遊玩,算是作伴。沒想到半個月前,有人告知我,她居然與譚郎君私會!譚郎君與我有婚約眾人皆知,她怎麼能做出如此齷齪之事?當時我就找到她,警告她不要痴纏,沒想到她變本加厲,跑到譚郎君家裡去了!後來我用盡辦法,她也毫髮無傷,在茶會詩社里逮了她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直到剛才看見她送你們出來。」
沒想到這個孫樂知如此不檢點。季窈三人正交換眼神,綠衣女子俯身過來朝季窈問道:「你呢?她又是怎麼和你的心上人勾搭上的?」
少女乾笑兩聲,隨口編幾句謊話遮掩過去,在馬車進到南城後將綠衣女子放下,緩緩駛回南風館。
馬車上只剩他們三人後,季窈想起方才綠衣娘子罵人的話,覺得好笑。
「頭一回聽到有人用『命硬』二字來罵人的。」
杜仲神色凝重,低聲開口道:「這個孫樂知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是啊,」季窈摸著自己的脖子,喃喃道:「看孫老爺的反應,他似乎也對這個女兒的所作所為習以為常,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郎君整理好衣袍,抬頭朝馬車外看去。
「當初門童離開時,說的是去請老爺和孫樂知來,結果卻只有她一人到場。出了人命,官府派人來查,如此重要的事,孫老爺卻拒不出面,這是其一;出府的路上,諸多奴僕神色各異,顯然對她看法不一,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她堅持要親自送我們出來,就是害怕我們向孫府其他人打聽,露了馬腳,這是其二;方才有個僕人在穿堂處向孫樂知行禮之後就立刻跑向大門,其實就是去偷偷給綠衣女娘通風報信,這也就能解釋那綠衣女娘為何會剛好知道孫樂知會送我們出來,在門口將她逮住,且身後僕人詭異消失,可見大家都是有意串通好要收拾孫樂知,這是其三。」
「你怎麼能看出這麼多東西的?」季窈眼冒金星,一邊佩服地看著杜仲,一邊說著自己的猜測,「那會不會就是因為月琴撞破了她與別人私會,她怕月琴會告訴孫府的人,才最終招致殺身之禍?這樣就說得通了。」
看她盯著杜仲,南星黑臉,伸手將少女的臉板過來,氣憤道:「那毀容、斷手又何解?在龍都,僕人犯錯被主子打死的事時有發生,官府根本不會管。若真是孫樂知做的,沒必要如此費勁,警告她不准說出去,否則就殺了她一類的話就行。要我看,就是某些人想多了。」
說話間,馬車已經在南風館門口停下,京墨循聲迎出來,面色難得帶著如此明顯的喜悅。
「衙門裡著人來傳話,說是在攬山居找到了殺人兇器,你們可想現在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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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再回到攬山居,依舊是書齋一樣古樸雅致的陳設。張掌柜一身螺青色素麵錦緞長衫,手持摺扇,神色淡然。
季窈實在不喜歡他陰陽怪氣的模樣,像是吸□□血不足的竹子精似的,所以一進客棧就詢問柴房的位置。
張掌柜嗤笑一聲,一臉不屑:「兇器不是都被衙門的人帶走了嗎?各位還要去柴房找什麼?」
京墨最後一個走進來,將包袱裡帶血的木錘和砍柴刀抽出來,擱在桌上笑道:「既然殺人和砍手的兇器都是從張掌柜的客棧柴房中尋得,想來仍然與貴客棧脫不了干係,於是想著再來瞧瞧。若真與你們無關,也好藉此機會還你們一個清白。」
原來李捕頭帶著官差在攬山居內例行搜查的時候,意外在柴房發現疑似砸碎月琴後腦導致她死亡的木錘,也發現砍柴刀的刀柄縫隙里殘留著類似血跡的黑點。帶回衙門經過對比,確認就是將月琴砸死毀容後又將她左手切除的兩樣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