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寒透過燭火看向衛銜雪的臉,「如果真是當年那樣,你們燕國的事,你想怎麼了結?」
衛銜雪偏過頭,「這事我能說了算嗎?」
江褚寒居然臉上嚴肅地說:「我說你能。」
衛銜雪苦笑,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當初。
當年衛銜雪在深宮裡得知,燕國使臣入京的時候出了事。
陛下的意思,讓江褚寒把事情辦明白了,將結果呈上去。
那時候江世子查出了燕國的暗探,可這事生了意外,本來抓著人算是功勞,但沒留神,給那暗探自盡了,這事稟告陛下可以這麼說,跟燕國解釋起來卻有些麻煩,兩嘴一張沒有證據,怕是要鬧出別的麻煩。
這事情就只好讓衛銜雪出來幫著圓上。
衛銜雪出宮的時候誠惶誠恐,見到江褚寒的時候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
那是江世子印象里時隔多年第一回見到他,衛銜雪那時候已經長成一副文弱模樣,就是在他面前有些膽小,似乎連頭都不敢抬,江世子看他這樣,只覺得他好拿捏,因而也沒怎麼費心思,就隨意跟他說:「這事情的真相本世子已經跟你說明白了,說起來關乎兩國,也關乎你自己今後的處境,你給你們皇帝寫個摺子,寫些有用的。」
衛銜雪好像是偷偷看了江褚寒的臉,「世子,世子想我怎麼寫?」
江褚寒比劃了兩下,「你要說實話也可以,只是挑起了爭論,你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你去看看從前出了禍患,事情都是如何了結的?」
衛銜雪攥著手:「是……」
江褚寒這才多看了他一眼。
江世子這一眼才發現,小質子眉眼和順,眼睛生得很是明亮,看他的目光像是試探,卻又帶了些不明顯的期待,江褚寒把目光回敬過去,他就害羞地躲過去了,像個可以任人揉摸的圈養兔子。
似乎他現在喊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下來。
江世子來了興致,他道:「你去驛站廚房裡給我倒杯水來。」
衛銜雪「哦——」了聲,跟著就去倒了。
還真這麼聽話,可衛銜雪不一會兒端了茶水過來,泡的茶還是祁紅,江褚寒不喜歡,皺著眉喝不下,衛銜雪顫顫驚驚地退了一步,他竟然跟著請罪。
這人怕是在宮裡被嚇著了。
江褚寒揮了揮手,讓人退下了。
可江褚寒不知道,衛銜雪只對他是這樣的,以往三皇子要衛銜雪跳進池塘,他毫不猶豫跳下去,是因為他不想求饒,他可以把傷痛咽進肚子,卻不想對人卑躬屈膝。
那一次他在水裡撲騰,當真體會了一把無能為力,是江褚寒從池塘里撈了他一把,這事情衛銜雪記得清楚。
衛銜雪這個人把自己和家國分得很清,哪些仇是報給燕國的,哪些仇是只為了為難他找樂子,他分得明白,他怎麼不能當從前的江褚寒只為了為前線的事憤憤不平呢?
所以他是期待見到江褚寒的,可江世子好像不記得那順手的事了。
但那次的事情不了了之,衛銜雪覺得自己對不起燕國,他好像只是自私地為了自己的處境,讓燕國的使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異國他鄉。
可明明他自己根本就不曾碰過這事情分毫。
第32章 :恨意
一夜過去,晨時雞鳴。
汪帆直將口供遞給江褚寒的時候有些默然,當初的事情幾乎就如同眾人猜的那樣——
老鍾當年在戰前受傷,心中多有不忿,恨極了西秦,可偏偏朝廷不欲再戰,起了和談的心思,隨後就是西秦使臣入朝。
從前在軍中時老鍾搗鼓兵器,也琢磨機關,他拖著殘腿設下無縫的騙局,讓使臣無聲地死在了驛站。
戰事又起,其實老鍾並未覺得解恨,世間又多了和他一樣的生死病患,他還是一日又一日地恨了下去,恨得他眼睛也瞎了。
十年光陰,他做了十年的守門人。
事情竟然還有查出來的一天。
清晨的時候好像露了點晨陽,接著又被雲層掩蓋了過去。
人夜裡是在驛站審的,這會兒還是得押回大理寺,老鍾殘了腿,只給人手上套了鎖鏈,被人攙扶著等在驛站樓下。
江世子差人去找輛車過來,若是帶著人一步步走回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
老鍾散了頭髮,他手裡握著鎖鏈,一把年紀受此磋磨,站在那裡讓人看了生憐。
江褚寒看了畫押的供詞,朝他走了過去。
老鍾一向耳朵好,他聽著腳步,對來人偏了偏方向,後面兩個押送的護衛張口行了禮,他也就知道是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