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在江褚寒的面子,今日灌給衛銜雪的就不是酒。
衛銜雪不過喝了一口,就被烈酒嗆得不住咳嗽,可桌上人看著褚黎的臉色,還是一杯杯朝衛銜雪敬了過去。
衛銜雪還想推脫,背後兩個侍從就把他的胳膊按住了,他若是不接,那酒就直接朝衛銜雪嘴裡灌進去,兩杯下去,衛銜雪就不敢推辭。
他身上的傷才方才好了,那麼些人他一點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一雙雙手在他面前重疊起來,像是來索命似的,也不知喝了多少,他不勝酒力,眼前變得有些迷濛,虛虛的視線一晃,那酒杯碰撞的動靜像是刀戈兵刃相撞,伸過來的手仿佛沾了血跡。
衛銜雪錯愕的思緒里混亂不堪,一霎覺得自己像回到了蘄州,那些猙獰的面孔對他圍攻過來,衛銜雪瞳孔驟然一縮,整個人有些恐懼地抖了一下。
接著他手裡的杯子「哐」的一聲摔下去了。
這一聲清脆,卻仿佛一下敲在了他的神經上,衛銜雪倏然就清醒了一刻。
眾人看著那杯酒,都用種冷漠兇狠的眼神瞧他,繞開堆在面前的陌生人,褚黎在後邊的眼神更是冷得嚇人。
衛銜雪坐在椅子上往後縮了一下,「我……」
「三殿下……」這些年在宮裡他沒少被褚黎找麻煩,衛銜雪低下頭,他抓了下身上的衣服,終於橫了心,伸出的手顫了顫,即便他真的喝不下了,還是要端酒去給褚黎賠罪。
可接著在他聽不太清周圍動靜的時候,一道開門的聲音乾脆響過,腳步聲也來得直接,然後一隻手撥過了周遭圍過的人,不由分說地將他手裡那杯酒拿過去了。
衛銜雪愕然地偏頭一眼,那張側過身的臉在他眼裡分明地清晰起來,平日裡江褚寒愛笑出幾分風流瀟灑,可側過的方向看不全他的笑,只剩了令人心動的一番明朗俊逸,在這時分宛如神兵天降似的。
江褚寒衝著席中舉了下杯,「來晚了各位擔待。」
褚黎壓根沒喊他,但面子上不好駁了,三殿下皺起眉頭沖他點了個頭。
江褚寒將酒飲下,他往前站在衛銜雪身側,周遭那些富家少爺只好識相地退過身,給他讓了位子。
「怎么喝了這麼多酒。」江褚寒故意去捧了下衛銜雪的臉,他喝了酒的臉上滿是紅暈,人仿佛有些不清醒,望著他的眼神都有些呆呆的,還就盯著他看。
衛銜雪跟著就去扯住了江褚寒的衣服,他搖了搖頭,「我……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拉扯的時候不察似的,晃不住的頭有些往前磕到了江褚寒的身上。
江褚寒低頭看他,心裡莫名觸動,他走近一步,當著眾人的面讓衛銜雪靠在他身上,抬眸時對席間掃了一眼,他輕輕笑道:「我家阿雪酒量不好,你們的酒他喝過了,就當是本世子喝的,還有誰想敬嗎?」
席間頓時一片噤聲。
江世子不等他們多說,他望向褚黎:「三殿下擔待,這酒再喝下去,怕是再沒有下回,人我就先帶走了。」
褚黎從前沒見他這樣過,如今就當他一時新鮮,今天酒也灌了不少,他也沒再攔著,任著他把人帶走了。
江褚寒拉了衛銜雪一把,醉酒的小公子卻還不鬆手,他沒辦法,只好把人一把抱起來,帶著他就出了門。
蘊星樓里好些人都看到了,但江世子橫過眉,那些愛說閒話的一時把眼睛都偏了回去。
江褚寒來時坐了馬車,他把人放上去,自己也坐上去了。
這下實在是避無可避,江褚寒被衛銜雪拉扯,和他很近地坐到了一塊。
衛銜雪今日的酒是當真喝多了,他本來年紀就不大,在宮裡的時候根本就摸不到酒這玩意兒,那辛辣的酒味充斥著腦海,只能是狠心灌下去,然後整個人都被灼熱地燙得有些神志不清。
這麼安靜逼仄的空間裡,呼吸聲都清楚了幾分,江褚寒終於是開了下天窗,打算真的思考一下如何安置衛銜雪的事了,他好歹是大張旗鼓把人要過去,但他們要算怎樣的關係?
總不能……真的把他當枕邊人吧?
除開容貌的喜好,江褚寒跟衛銜雪說過的話如今數起來都不算太多,這人的份量怎麼說也算不到枕邊人的地步,何況他江褚寒也沒那麼強烈的欲望想去紓解。
想來想去這人竟然還有些麻煩。
偏偏江世子這一皺眉,馬車好像實在太顛簸了,衛銜雪靠在他肩上呢喃一聲:「難受……」
他捂著胸口,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過不了一會兒,江褚寒將馬車喊停了,他帶著人下了馬車,衛銜雪蹲在路邊,就開始吐個不停。
他今日去赴宴,除了喝酒什麼都沒吃,這會兒吐出來的全是酒水,難受得像五臟六腑都能吐出來。
江褚寒思量一番,讓馬車先回去了,反正衛銜雪現如今也坐不了,乾脆讓他們回侯府先備些醒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