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銜雪動了動鼻子,他錯開視線掃了一眼庭院,那昏暗的燈籠光下,鮮紅的血跡被雨水洗刷,暗淡地散得遍地都是,橫過的屍首立刻有人去收撿,讓人拖了出去。
這事在一無所知的衛銜雪面前做得幾乎有些太過絕情。
因而在江褚寒開口喊過一句「阿雪」的時候,衛銜雪沒來由地整個人驚了一下,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江褚寒對他這動作眉頭一皺,「衛銜雪……」
衛銜雪被他這一句喊回些思緒了,他面上還有些驚弓之鳥的影子,「方才那些人……說的是真的?」
江世子還沒想好的說法被人輕易捅了出來,現如今竟然還有些難以啟齒,「前些日子沒跟你說是怕你亂想,為著你的安危也就沒讓你出門……」
江褚寒說著嘆了口氣,這些日子他身上仿佛戾氣不消,整個人帶了點淡漠的疏離,他看衛銜雪好像是真的被嚇到了,故意將聲音放輕了些:「兩國的確是開戰了,可這些人嘴裡除了這事沒有實話,他們衝著亂你心緒過來,你別亂想。」
整個人院子裡的人都散去了,重新隱進了暗夜,就連口鼻間的血腥味也片刻間被風雨吹散。
衛銜雪許久才從寒涼的空氣中緩緩呼了口氣,「是……」
他有些呆滯的樣子道:「我知道了。」
江褚寒眉頭皺得更深,他試著朝衛銜雪伸了下手,「阿雪……」
衛銜雪卻一霎間退了一步。
江褚寒一怔。
衛銜雪仿佛被自己的動作也驚愕了一瞬,他立馬朝江褚寒望過來:「對不起……」
江褚寒這才有些意識到,今日殺人殺得太快了,那一瞬有些衝動的成分,可那場景不該讓衛銜雪親眼看見。
挑撥的話就算虛假也能在心裡留下烙印,他沒能說清楚的事在衛銜雪這裡怕是還要多加分辨。
但他從前什麼都不說的時候,衛銜雪也沒對他有過什麼懷疑,還是這事情太突然了嗎?
「你說什麼對不起。」江褚寒伸出的手揚了揚,見他不躲了,本想往他頭上伸去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別亂想,聽話。」
衛銜雪卻是沒有吭聲,他有些試探地仰起頭,可江褚寒的眉目在燈籠光下有些晦暗不清。
江褚寒還想說點什麼,身後又傳來鴉青的聲音:「世子——」
鴉青著急的時候一向沒有小事,可他看見衛銜雪在,過去又停下了。
江褚寒嘆了口氣:「前線的事嗎?」
「他知道了。」江世子抱著手臂靠了下門,「說吧。」
鴉青朝兩邊望了眼,「前線來信了,是侯爺。」
江褚寒脊背僵了一下,這夜裡的雨越下越大,敲得人心裡愈發煩躁起來,他沉默了許久,偏過了身,「我明日再來看你,你早些休息。」
衛銜雪澀聲道:「好。」
這事戳破得太過突然,江褚寒該說什麼也還在心腹里沒湊成整話,他轉過身就同鴉青走了。
衛銜雪還站在原地,他又摸到了袖口裡的帳本。
江褚寒直接去了書房。
前線的信加急送過來,這才半月不到,燕國大軍竟然攻下了第三座城,還有一個噩耗江褚寒怎麼也沒有想到,鎮寧侯竟然在前線受了傷。
江褚寒著急地把那密信揉成一團,「送信的人可有說父親傷勢如何?」
鴉青搖了搖頭,「燕軍來勢洶洶,也不知為何漲了士氣,但侯爺既是來信,也應當不算太重,世子莫要太過擔心。」
江褚寒想起多年前見過鎮寧侯受傷,如今幾年不見父親,竟然只能想到一個雄厚的背影,「京城相隔甚遠,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多年前的事我還沒找過他們的麻煩。」
他捏著桌角,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此次朝中絕不可同當年一樣。」
書房裡一時靜了片刻,這一夜的雨下得仿佛捅了天窟窿,沉悶的老天忽然一怒,猝然就起了驚雷。
一道雷聲響過,鴉青思忖了許久,還是開了口:「世子,衛公子那邊……燕國那邊若是來勢洶洶,他留在京城,其實不算好事,何況那日同世子說的事,您真的沒有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