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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了寢殿,那大殿裡即便離了主子,也是燃著數支長燭,華麗的陳設擺置能將人眼睛晃花,可那明亮的火光下血色鮮艷,橫著的屍首雜亂地倒在地上,全是這宮裡的太監宮女。

尹鉦之只無情地往地上掃過一眼,他拖著長刀,走向了一支燭台,他端起尚在燃燒的蠟燭,朝殿內床榻走了過去,然後直接伸手點燃了那繡著華麗金線的床幔。

床幔馬上燃了起來,立刻蔓延著火焰燒著了整個床榻,一場大火由此而起,很快淹沒了這大殿的財物與屍體。

尹鉦之退到殿外,他伸手往自己脖頸間摸過,將一點濺上去結痂的鮮血也擦了乾淨,這才真的仿佛片葉不曾沾身。

.……

衛銜雪正在前往昭明殿的路上。

冬日冷風冽冽,他滿身單薄,肩膀上的傷不過潦草包紮,就算是有血流出來此刻也已經乾涸麻木了,他全身除了冰冷,就只剩了無數回憶撞進腦海,讓他更加清晰地將自己過往在大梁的寒冬歲月幾乎全想了一遍。

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當年入京路上多麼坎坷曲折,可更為明晰的,是他當初離開京城,城門口的血流得他滿目血淚,降塵死了,先生擋在了他的身後,他從前太過天真,看輕了自己身份的分量與歷久彌新的仇怨,他沒有像想像的那般決絕輕鬆地離開關住他的絳京城,反而是帶著無盡的悔意走上了那條歸途。

那一路的自責和悔意幾乎把他過往的良善與軟弱侵蝕了乾淨,他像是一個被人強行支起來的木偶,這一輩子任人擺布,即便短暫擁有過自以為的溫存,到最後還是一堆泡影把他淹沒在裡面,如何浮沉都難以躍出死局。

所以他不想再同從前一樣了,當初先生臨死,在他身後迎著風說:「你若所求為別……先生還想,還想教你些其他……」

其他……

到了這一世,當衛銜雪第一次見到先生時,尹鉦之重新坐在他面前,問他所求為何的時候,衛銜雪咽進了從前心中所想的自在,他眼裡映進燭光,那一刻他心志堅定地說:

「我若窮盡一聲,先生可否告知,我今生的歸宿,最遠可以走到何處?」

他那一聲方才落下,烏寧殿拮据,連個燭火都點不了多久,一瞬間大殿漆黑,和著外頭淅瀝的雨聲,仿佛落進了一片深淵。

尹鉦之卻仿佛豁然地笑了一下,「不必麻煩動手。」

「殿下。」尹鉦之叩了下桌,「我猜想你我今日見面,你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衛銜雪不明所以,也不知該不該坦白自己的經歷,卻不想尹鉦之接著說了一句:「你的母親,可是阿鳶?」

衛銜雪一怔,「你……」

「你不必驚訝,北朝甚少有人知道祈族,可當年貪戀紅塵不止有一個族女阿鳶……」尹鉦之似乎追憶,他嘆了口氣,「還有一個不甘山中歲月的尹鉦之。」

「是先帝還在位的時候,我就來了大梁,至此應是有了二十多年了,那時我並無身份文書,幾乎無處可去,可碰巧遇到一個入京趕考的舉子遭山匪截殺,我就替他收了屍,然後拿他的文書進了京城,那一年是永元十七年,那一年的科舉我替他考了,祈族久居山林,雖有文字書卷,卻沒有那些所謂的四書五經,我潦草學了幾月,那一年的文試,堪堪錄用二十八人,我排了十七。」

衛銜雪不可置信地說:「先生……莫不算天才?」

「是——」尹鉦之笑了笑,「年輕時心有天地,的確覺得自己有些造詣,可身份之事豈是小事,合上文書一查,我冒名頂替的事很快就東窗事發,我進了牢獄,牢獄之中,幾近將死,可我又沒有死,有人將我撈起來,我這一生往後的路都從那一天起,註定有了變化。」

「而帶我走的那個人,他的名字……」尹鉦之字正腔圓道:「名為褚章。」

「當今陛下……」衛銜雪前世同尹鉦之做了那麼多年的師生,可這些事他從來沒有從先生那裡聽說過,先生不僅與他出身同族,還……還與當今的永宴皇帝有過瓜葛?

「我出身隱秘,雖是過了多年,也並非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人,但若真要論及一番,當今陛下潛龍在淵之時,我算是他的門客,再僭越一些……」尹鉦之在夜中坐直了身,「他尚能喚我一聲先生。

「……」衛銜雪呼吸一促,「我……我,我多有冒犯……」

尹鉦之還是搖頭,他平靜地往下說了下去:「陛下當年只是皇子,宮中皇子眾多,他出身並非出眾,平日被人壓著也是常事,別的皇子尚且搏不到父皇寵愛,何況他默默無聞,當年越眾而出的只有長公主,長公主天資聰穎,女兒身也能平定安邦掃除天下禍患,所有人都覺得長公主來日必能繼承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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