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寒不記得這些事,他只跟著衛銜雪一道,在城樓上看到了騎在馬上的自己。
衛銜雪被綁到了戰前,他那兄長用著狠毒的話說:「聽聞你以前做過那個江褚寒的枕邊人,若拿你的性命去換大梁退兵,你猜對面那個小將軍會不會有所抉擇?」
「兄長高看我了。」衛銜雪望著大雪,他視線不敢垂下去看對面城下的大軍,更不敢去看那個馬上的人是何模樣表情,他只是呆滯地站在那兒,「我同他之間並非有情,不過逢場作戲的一番過往,兄長怎麼敢賭這樣的事……」
「是嗎?」衛臨止站在衛銜雪的身後,他用冰涼的長刀割破了衛銜雪手腕上的繩子,然後把刀架在了衛銜雪的脖子上,「那咱們試試。」
「兄長……」衛銜雪低頭看了眼自己脖頸上的長刀,他聲音幾乎顫了一下,他又喊了一聲:「兄長。」
這一刀仿佛已經往他心裡捅了進去,衛銜雪咬住嘴唇說:「兄長就這麼恨我嗎?」
「好弟弟能為我燕國再盡一份心力,難道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應該成全你嗎?」衛臨止的刀往他脖頸上壓了壓,好像有一絲血線伴著涼風灌進了衛銜雪的喉間。
衛銜雪苦笑了一聲,他終於抬起眼睛,去看了眼城樓下的大軍——江褚寒這一刻用無形的手攔住了衛銜雪的眼睛。
「阿雪……你不要看……」江褚寒用衛銜雪聽不見的聲音在一旁說,「我……」
就連江褚寒也看清了,那城樓下騎在馬上的是他自己,江褚寒滿臉漠然,他在聽了對面交易的話好像無動於衷,他居然一言不發,只隔著風雪拉起了大弓,在那滿月一般的弓上搭起一把羽箭,正正對著城樓上的方向。
他……他是想殺了衛銜雪?
這一思緒才在江褚寒心裡冒了個頭,「我他媽瘋了吧?」
江褚寒無用地著急著,他感覺到衛銜雪這一刻心如刀絞的疼痛了,阿雪站在城樓上的時候還有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希冀,只有江褚寒同他幾乎共感的時候才察覺到一點,可不過抬眼一霎,就被城樓下那一箭的動作抹除了乾淨。
衛銜雪自嘲地想:「我同大梁有什麼好比的呢?他江褚寒待我……利用之餘哪裡有過什麼真情,早該想到的。」
早該想到的……
「我到底在幹什麼?!」江褚寒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他瘋狂地說:「阿雪,我不可能……我不可能會……」
緊接著「唰——」的一聲羽箭出鞘,那一聲衝破風雪隔著遙遠的距離也傳進了江褚寒的耳朵,衛銜雪就這麼死死盯著樓下那張無比熟悉的臉,眼見著羽箭射過來,沉沉沒入了自己的胸膛。
周圍混亂的動靜幾乎片刻間已經遠去了,羽箭穿透血肉的聲音深沉,江褚寒跟著衛銜雪一道感覺整個世界都鈍鈍響了一聲,胸口的疼痛飛快地蔓延開來,仿佛是鑽心刺骨。
——江褚寒疼得難以名言,可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是……是自己殺了衛銜雪?
是他江褚寒殺了衛銜雪。
風雪依然無情地呼嘯著。
……
*
這一夜有人舉著火把飛快地趕往了西河城門。
「報——」曲州有將士連夜入城,「西秦突然出兵,正連夜趕往曲州,還請公主回城!」
褚苑尚在府衙等著江褚寒的消息,不想突然接到軍情,遇上戰事孰輕孰重,褚苑沒得選,只好連夜啟程趕回曲州。
曲州城樓燈火通明,城牆上有一白衣男子站定望著遠方,他眉目憂慮,被身後一個小姑娘拉住了衣角,「爹爹在看什麼?」
那男子轉身,將眉眼有幾分肖像褚苑的小姑娘抱起來,「主君不在城中,錦錦要和爹爹一起守住曲州。」
有將士登上城門,「公主還未回來,還請方大人定奪。」
方之亓是褚苑的夫君,也是這鎮西軍中的軍師,他略微斂眉,對著身後的將士道:「召集將士,城門戒嚴。」
隨後方之亓將方錦放下,「錦錦去家裡等著,阿娘天亮就要回家了。」
黎明時分褚苑才回了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