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神色一滯,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明錦,陛下是真心想立你做皇后的,但是有些人不樂意啊,有些人只想殺母奪子,害你性命。」
說這些話的時候,三公主的神色突然變得鄭重。
楊紹也跟著點了點頭。
原先,他以為明錦是喜歡陸聿的,可事實好像不是這樣。雖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怎麼回事,可陸聿既願意讓明錦做皇后,他也就徹底死心,只能祝福皇帝和明錦,希望他們能互相扶持吧。
明錦眼神一動,她望了望在座諸人,一個是天子親弟,一個是天子伴讀,他們都是死忠帝黨,都在為皇帝親政努力,並且有一個共同要推翻的對象。
元季遙感嘆道:「當年,三弟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後不久就因產褥之症過世,三弟長到十餘歲都不知生母姓甚名何,你知他為何在得知生母身份後,堅持為生母補追孝服三年嗎?」
在朔州磨練這麼多年,明錦也不是當年那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了,聞言心下頓悟,看了看眾人,試探道:「是陛下授意的?」
眾人相視一笑。
元謐跟元曄一樣,自幼由陸太后撫養,從未見過生母,視陸太后如親母。
元謐在得知其生母身份後,哀痛嚎毀,不顧禮法,堅持為生母服孝三年,其實就是在替皇帝敲打陸太后。
陸太后也是在此事之後突然意識到,即便皇帝自幼不知生母何人,即便他自幼是被自己撫養長大,可皇帝念母、愛母之心,與東海王是一樣的。
皇帝早晚會記起她是他的殺母仇人,而那時的陸太后已經無法撼動元曄的皇位了,只能通過給皇帝母族殘存的男丁加官進爵,緩和與皇帝的關係,並急於捧陸氏女為皇后,來永固陸氏尊榮。
元謐淡笑道:「太后愈急,局勢對陛下越有利。太后當政這些年積怨太深,太后所有的決策,陛下不過問、不置評,就是故意養成朝臣對陸氏的不滿,朝臣對太后愈不滿,就愈會期望陛下親政,新君新氣象。」
明錦若有所思,原來皇帝對陸氏的極盡恩寵縱容,是在故意捧殺陸氏呢。
元季遙晃動著酒杯,接著道:「我與朝臣交遊,也不過是提前為陛下拉攏朝堂人心。太后想再捧陸氏女為皇后,延續她的路,掌控皇帝成為下一個陸太后,我豈能讓她如意?陸氏女都是我的仇人。」
說完,她頓了一下,看著明錦認真道:「明錦,現在你已經不是陸氏女了,我們也不再是敵人,你若答應入宮,我們可以聯手扳倒陸氏,捧你做皇后。你顯貴之後,只要別忘了我就夠了。」
明錦瞠目結舌,此刻,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皇室水太深,朝堂太複雜,這一家子兄弟姐妹同氣連枝,她根本摸不透他們的真實打算,也不想趟這渾水。
好在這時,婢女擦著汗,匆匆來報,「小姐,賀鄉主和司空府的穆小姐來了。」
眾人止住話鋒,繼續若無其事的勸酒。
明錦揉揉額頭,有些頭疼,她可沒給穆蘭若送請柬。
三公主說的不錯,外頭那些賓客是來看她笑話的,可穆蘭若大約是來拆台的,怪不得賀雲珠今日來的這般晚,原是與穆蘭若同行了。
婢女來報時,二人便已穿廊過院往花廳這邊來了,北朝不拘小節,宴會之時,通常男女雜坐,穆蘭若浩浩蕩蕩而來,一路上也並不避諱男客。
宴上的賓客也紛紛把目光集中到了女郎們的身上。
全京城都知道穆大小姐喜歡陸聿,外頭明錦跟陸聿的流言又是沸沸揚揚,今日穆大小姐前來,怕不是赴宴,而是掀桌。
元季遙看著往花廳走來的穆蘭若,以手掩口,提醒明錦道:「外間你跟陸聿的流言沸沸揚揚,對方來者不善,你仔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入宮暫避鋒芒,不失為一個選擇。」
明錦心中一團亂麻,表面卻是一團和氣地站起身子,含笑迎向穆蘭若,客氣道:「穆姐姐也來了。」
她笑臉迎人,卻猝不及防地被穆蘭若「啪」的給了一個巴掌。
「賤人!」
這一巴掌打的響亮,打的花廳眾人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院中的賓客也都被這一聲脆響吸引了視線,停止交談,紛紛起身往花廳看去,各處一片死寂。
元季遙和元謐「噌」地站起身子,向二人走來。
明錦猝不及防挨打,被打的是頭冒金星,差點跌倒。
楊紹眼疾手快,扶住了明錦的肩膀,看著那如玉的小臉上,通紅的巴掌印,心疼不已,擋在她身前,怒道:「穆大小姐這是做什麼?」
賀雲珠大驚失色,她這表姐自幼弓馬嫻熟,有著胡女的豪爽,也有著胡女的火爆脾氣,明錦那嬌弱的體格,怎麼打得過她?
立刻拉住穆蘭若還欲再打人的手,「表姐,你答應過我不吵架,我才帶你來的。」
穆蘭若置若罔聞,眼含恨意地盯著明錦。
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