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躺在冰冷的鐵板床上,看到她,喉嚨里發出兩聲虛弱的嗚咽。
宗昂抬起頭,沒有打理的額發遮住他眼底的灰暗,他朝她伸手。
溫紓萊牽住他,「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獸醫準備就緒,他悲憫地替宗昂向溫紓萊宣告慘痛的結論:「它的身體機能衰竭得厲害,但凡還有一線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宗昂握著巴克的一隻前爪,平靜地說了個「好」。
「那就開始吧。」
安樂針注射進巴克體內,它一眨不眨地盯著宗昂,像是在跟他這個主人做最後的告別。
它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溫紓萊感到宗昂攥著她的手緊了一下,她的心也跟著縮了下。
不知道是為誰。
宗昂放開巴克的爪子,手掌貼在它心臟部位,等待它停止跳動。
他撫過巴克的每一寸毛髮,然後緩緩跪下去,吻在它的額頭。
「謝謝你。」
謝謝你陪伴了我你的一生。
在這個艷陽天裡,巴克永久地離開了他們。
……
……
比起宗昂,溫紓萊和巴克接觸算不得深,但她將小時候對那隻博美的遺憾都傾注給巴克,巴克離世她也是難過的。
宗昂表現得很淡然,他該吃吃該睡睡,照常生活著,找不出一絲悲傷的痕跡。
某天周中的晚上,溫紓萊在宗昂的公寓裡過夜,睡到半夜她無緣無故地驚醒,空闊的房間裡剩她一個人,身側的枕頭摸上去泛著涼。
門與地板的夾縫處閃動著微光。
溫紓萊掀開被子下床,走出臥室。
宗昂坐在沙發里,電視屏上播放著《一條狗的使命》。
客廳里沒開燈,電影的色彩光影幽微,音量開到最小最小,他空洞地看著電影,身影滿是落寞。
沙發下陷,他後知後覺地收到提醒,側頭一看,是已經坐下的溫紓萊。
沙發正面對著主臥,宗昂卻半點兒沒看到她出來。
「吵醒你了?」他握著遙控器,按了兩遍暫停鍵才成功。
「沒有。」溫紓萊雙腿規矩地併攏,抻平裙子的褶皺,「你什麼時候醒的?」
「不知道。」
他連續幾天都在失眠,今晚溫紓萊在,他也就淺寐了一會兒。
「你明天不是還有課?」宗昂關掉電視,「我們回去睡覺。」
客廳里唯一的光源熄滅。
宗昂拉著溫紓萊要起身。
在黑暗中庇護下人會做出一些離奇的舉動,滋生出一些怪異的勇氣。
譬如此刻的溫紓萊。
「等下。」她反拽住宗昂:「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溫紓萊每周都會來這間公寓住,對公寓布局了如指掌,她摸黑打開沙發邊上的落地燈,去書房拿來她的雙肩包。
翻找一通,遞給宗昂一個U盤。
「電視,可以連接吧?」
「嗯,可以。」
宗昂拿過U盤,去電視前搗鼓三兩下。
回到沙發坐好,點開U盤裡僅有的那一個文件,視頻跳轉自動播放。
像素有些低,畫質還帶有顆粒和膠片質感。
畫面里是一隻盤窩在地毯上的阿拉斯加幼犬,畫外音是稚嫩的童聲,在講義大利語,語氣聽著很是驚喜。
過會兒,鏡頭猛烈地晃動,待畫面復歸平穩,拍攝者換成另一個,阿拉斯加被一個小男孩抱起。
那時幼年的宗昂和巴克。
宗昂再一次暫停,去看溫紓萊。
「那個……你電腦桌面有一個以巴克命名的文件夾,我就看了眼,別的我都沒亂動。」溫紓萊的高道德感又在作祟,她用著飄忽不定的氣音申辯:「我也挺喜歡巴克的,想著剪個視頻留個紀念。」
宗昂搖頭:「說了我的電腦和手機你都隨便看。」他往溫紓萊那兒挪近,腿貼合著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