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程祈年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如果說最初被提及名字時,他還能嗤笑一聲無稽之談,只當是這兩人不知從哪裡知曉了他的名字,以為可以狐假虎威的話,那麼永嘉江氏這四個字一出,他心中的所有嗤笑都瞬息消失。
袖下的手卻慢慢握緊。
「果然是永嘉人。」出聲的卻是謝玄衣,他出了劍,雖然沒見血,但他這會兒還是遠遠坐在一側擦劍:「方才聽聞你們說長水深牢時我便覺得耳熟了,還在思考到底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原來是永嘉江氏。」
他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淡,卻無端帶了一股徹骨的寒意,甚至連說話的語速都比平時要慢一些。
八子自然也聽懂了謝玄衣話語中的不同尋常,這種語氣他過去也並非沒聽過,而原因素來都只有一個。
他的目光落在謝玄衣這個他心中的採花賊身上,臉還在宿綺雲腳下,有些艱難地桀桀笑了兩聲:「怎麼,採花賊,莫不是你在我們長水深牢被關過?」
方才他言辭之間對平妖監分明還帶著懼意,這會兒卻又變得滿是挑釁:「看來平妖監說廣納賢才還真不是嘴上的工夫,連有案底之人都不介懷,早知如此,我們兄弟幾個,也應當上平妖監撈個一官半職地噹噹,要說起來,誰不想要平妖監的那塊保命腰牌呢。」
謝玄衣卻罕見地沒有被觸怒,他垂眸看了八子片刻,道:「長水深牢有一處擂台。」
程祈年霍然抬眼看向謝玄衣。
八子和四子整個人都一震,四子看向謝玄衣的眼神已經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尖細出聲:「你怎麼知道?!」
謝玄衣卻不再回答,目光輕抬,落在了程祈年身上,與他對視一瞬。
有的問題已經不必再問,程祈年看他的目光,已經足夠說明事情。
宿綺雲也鬆開了踩著八子的臉,用腳尖很是嫌棄地擺弄了兩下:「老程,這真是你的人?」
程祈年像是這才從聽到了「永嘉江氏」四個字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唇邊漸漸有了一抹苦澀至極的笑:「什麼我的人,我甚至都不姓江,算什麼永嘉江氏。」
他站姿坐姿素來都筆直到有些木訥,此刻負著他那從不離身的大箱子站在那兒,一人要占兩人位,周身卻帶了一股侷促。
像是被永嘉江氏這四個字刺傷,又像是被這幾個字拉回了某段不可言說的歲月之中徹底淹沒。
凝辛夷看了眼這樣的程祈年,又看向八子,向前傾身,倏而問道:「所以,你姓江?」
八子猛地閉了嘴。
這樣子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永嘉江氏。」凝辛夷一手將摺扇九點菸敲在了另一隻手的掌心,認真回憶:「永嘉郡地處南域,也算是一方望族,只是近百年都沒出過什麼十分優秀的後輩,我竟是一位姓江的人都不認識,實在是後繼無人。不過,卻不知永嘉江氏竟然墮落到如此地步,連姓名都不敢說,隱姓埋名出來當殺手也就算了,我也只當你們是捨棄了家族姓氏。但既然如此,怎麼又扯起了永嘉江氏的大旗,還要以我們小程監使的名號四處為他招黑,狐假虎威?」
八子和四子被說得臉上青紅交加,四子終於沒忍住,冷冷道:「你不認識我永嘉江氏的人,是你孤陋寡聞,怎麼你不認識,我江家就後繼無人了?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話音落,雲福客棧里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殺意籠罩。
謝晏兮面色平淡,姿態也依然鬆散,三清之氣卻已經落在了口無遮攔的四子和八子身上,直逼得兩人強撐著才能勉強從地板上抬起頭來。
「別以為你們修為更高就了不得!我二人雖然不是永嘉江氏的什麼要緊人物,卻也到底是江家子弟,你們……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四子咬牙道。
「江家人知道他們有你們這樣的後輩嗎?」凝辛夷笑吟吟看過來:「至於你剛才問為什麼我說不認識,江家就是後繼無人,因為我姓凝。」
四子和八子的表情一頓。
「龍溪凝氏的凝。」凝辛夷道:「就算永嘉郡地處偏遠,你們應該也聽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