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兮的聲音從車壁外傳來,密閉的空間裡,他的聲音穿進來的時候有些失真,卻帶著一股讓人鎮定的力量:「有人攔路,不必擔憂。」
什麼人攔路卻不讓她看?
凝辛夷只是頓了頓,手下便已經再度用力。
謝晏兮的這一攔其實是某種下意識的反應,但等到手下的車簾有更多不大卻堅定的力傳來是時,他才倏而回過神來,驀地鬆開了手。
馬車外沒有洪水猛獸,沒有妖祟作亂。
馬車外有的,不過是太過真實的人間。
而他,也不過是下意識不想讓她看到這樣污穢的人世間。
光從車簾外鋪灑進來。
已是雁門郡。
入目是覆雪的黃沙,冬日的大地更加乾燥,官道兩側的土地早已皸裂成一望無垠的龜殼模樣,寒風肆虐,寸草不生。
而官道兩邊跪滿了人。
衣衫襤褸,已經冷得幾乎僵硬,卻還在努力向著馬車的方向伸出手來的人群。
他們的眼中甚至已經沒有了乞求,只剩下一片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被磋磨殆盡所有情緒的麻木。
如此多麻木堆積在一起,那些已經冷紫發灰的嘴唇蠕動出含糊不清的字眼,聽不清字眼,卻已經自然而然成為了風雪黃沙中的悲鳴。
凝辛夷掀開車簾的手頓在了原地,任憑冷冽的風將車中的暖意捲走。
衣衫襤褸的人身後,大地上覆雪的白里,不僅僅是白雪,還有曝屍在外的嶙峋白骨。
「凍土難開,依照北地的規矩,入冬之後便不能動土安葬了。但若是那些僅剩的親人也沒挺過冬日的屍首,只能這樣被風化。」謝晏兮也看到了那些白骨,他的聲音被風吹開:「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
他騎在馬上,與凝辛夷說話時從馬背上俯身下來,這不是一個舒服的姿勢,他卻做得極是自然。
「你來過這裡?」凝辛夷的目光從遠處收回來,落在馬車旁的那些攔路的人們身上,只覺得心口都像是被壓了一塊厚重的石頭,又悶又堵,喘不上氣來。
官道之上,所有人都會避讓,疾行的馬車來不及剎車的話,在官道上攔路乃是死路一條。可是對於他們來說,死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倒不如用自己的死,來換取或許的一次停車。
「公子。」元勘站在車下,方才他停車便是因為車輪被卡主,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吱呀。他早就隨著謝晏兮走南闖北,見過許多慘烈的人間,可此刻,他的臉色依然難看:「卡住車輪的是……」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被風一吹就要消散在半空中。
「是人。」
已經死了的人。
甚至不需要車子來觸碰,那人在爬上官道後,便被更多一併湧上來的其他人層疊堆積,這種擁擠是為了微末的取暖,卻也讓本就脆弱的人被困於其中,直至不知何時長眠於此。=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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