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勘頂著謝晏兮殺人般的目光,閉嘴了,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麼:「是了,我方才遠遠聽到了纏臂金三個字,師兄,你們遇見什麼危險了嗎?連纏臂金都被觸發了,你的纏臂金就剩下那麼幾圈了,用完了可就沒有了!那可是師兄的母親留給師兄——」
謝晏兮用兩根指頭抽出了一張符,面無表情地貼在了元勘額頭。
元勘猝不及防,嘴巴還在叭叭叭,聲音卻一個字都出不來了。
凝辛夷聽了個一清二楚,其他人自然也是。
謝玄衣在震驚之餘,終於閃爍著視線,轉頭看向了凝辛夷,雙目對視一瞬,他想要說點什麼,解釋,亦或者是一句道歉,凝辛夷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已經轉過了目光,留給了他一個看不出情緒的側臉。
於是謝玄衣的所有話語都被堵了回去。
凝辛夷垂眸,岔開話題道:「高大柱死了,妖瘴卻還在,我和阿垣斬了挑生蠱妖的腿,妖瘴卻沒有任何變化。之前游家二娘說,她們難以靠近村子裡的兩棵菩提樹,所以我想去看看那兩棵樹上到底有什麼。」
「不用先追殺手嗎?」程祈年喘了口氣,問。
凝辛夷不知想到了什麼,閉了閉眼,然後搖頭:「一擊不中則退,這些殺手最擅長匿蹤,追不到的。此事稍後再說,還是先解決妖瘴的事情。」
「樹?」元勘好半天才揭下了額頭上的符,忙不迭道:「我倒是好像見到樹了,就在那邊!我和滿庭就是從那邊過來的!只是我們急著找師兄,沒有仔細看那邊到底有什麼。」
「你們這一路上,有遇見挑生蠱妖的幻境嗎?」謝玄衣的目光掃過毫髮無傷的兩人,倏而意味不明道:「你們倒是這一生順遂無憾,三清觀將你們保護得很好。」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美滿。」謝晏兮卻搖了搖頭:「所謂無憾,不過是因為他們幼時的記憶被全部抽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凝辛夷,補充道:「就像忘憂蝴蝶。」
忘憂蝴蝶所能消弭的,只有恐懼憂怖。
換句話說,元勘和滿庭幼年時的所有記憶里,都只有這一種情緒。
謝玄衣驀地轉過頭,半晌才道:「抱歉。」
元勘卻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沒有什麼好抱歉的,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哪有全然的好和壞。師父讓我忘了,當然是為了保護我,讓我不要陷入過去的泥沼之中。可失去了一段記憶的感覺,就像是走著走著,突然有那麼一小會兒,覺得自己丟失了心臟。」
但他很快就笑了起來:「還好我有師兄和滿庭,只要他們在,我就什麼都不怕,沒有那些很久以前的記憶也沒關係,估計也不怎麼重要,只要我還記得師兄和滿庭,就足夠了!」
凝辛夷沒有想到,滿庭和元勘竟然有著與她相仿的經歷。
她看了一眼樂呵呵的元勘和依然寡言卻目光溫柔的滿庭,慢慢垂下了眼。
但旋即,一隻手就插入了她的掌心,將她的五根指頭挑開,直至十指交握,毫無縫隙。
真實的溫度順著謝晏兮的手傳了過來,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偶爾有時候丟了心臟也沒關係。」
凝辛夷有些詫異地抬頭。
謝晏兮沒有看她,他平穩地以離火辟出一條前行的路,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之前不是說了嗎?我的真心給你。」
填補你偶爾丟失的心臟。
凝辛夷不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否會像是元勘所說的那樣有丟失的感覺,但此時此刻,被謝晏兮牽著手走向未知的這一瞬,她想到了方才纏繞在她周身的三圈纏臂金,然後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出了前所未有的,重重的一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