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盡崖又扔了一顆琉璃珠子過去。
便見雙楠村中,無數被挑生蠱附體而失去神智的人群之中,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老實面孔掙扎著抬起手來,將一個包裹塞進了一個穿著平妖監官服之人的懷中。
何呈宣神色平平:「所以呢?」
「宣威將軍位高權重,當然不知道此人乃是你麾下一名小小武卒,最擅奔襲,自然也最擅逃命。」謝盡崖看著那一隅包裹:「不過,再不會低頭看士卒,宣威將軍也總能認出來這包裹的布色吧?」
如今,何呈宣已是大徽朝的平北候,早已不是大鄴的宣威將軍。
謝盡崖如此喚他,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何呈宣再去細看時,眼瞳終於一縮。
因為那包裹的布色,赫然正是彼時他麾下宣威左軍的軍服布料!
何呈宣的眼瞳帶了猩紅,他近乎陰狠地盯著那一角包裹:「這裡面……」
說到一半,他又輕輕舒出一口氣:「一名武卒罷了,手上又能有什麼呢?」
「的確如你所說。只是,平北候敢賭嗎?」謝盡崖面無表情地彎了彎唇:「倘若那包裹里,真的有什麼呢?」
何呈宣粗糙的大手慢慢握成了拳,那枚虛芥影魅的琉璃眼珠子眼看就要不堪重負,碎裂一地,他卻驀地鬆開了手:「我為什麼要賭。既然這不是你兒子,凝家三女也不過一個庶女,死了也就死了,你說呢?」
他常年握兵刃而骨節格外粗大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輕敲:「至於這個平妖監的小監使,一併殺了就是了。如今天下,天災人禍,妖祟橫行,就算九方青穹知道了真相,難不成還會為了一個小監使為難我?」
「那是聞真道君的大弟子,不好殺。」謝盡崖冷硬道:「如今他們已經向著神都的方向來了,事情若要鬧大,不好收場,要殺儘快。」
言罷,謝盡崖重新帶上了兜帽,就要向門口走去。
身後,何呈宣的聲音陰沉道:「老凝知道嗎?」
「他殺了三次,都沒成功。」謝盡崖頭也不回,道:「如你所說,一個不聽話的庶女而已。」
*
「滿庭,咱們這樣真的好嗎?」元勘將兩匹馬鬼鬼祟祟地藏進馬廄里,又連貼了數十張匿蹤符:「有個成語怎麼說來著?咱倆這算不算助紂為虐?」
「不算。」滿庭面無表情道:「最多是推波助瀾。」
元勘噎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什麼好詞兒。算了,為了師兄,推波助瀾也好,助紂為虐也罷,但是你說,師兄這招能有用嗎?」
滿庭沒理他,只是目光遙遙向著三清觀外的方向望去。
觀外,兩人正在對峙。
「善淵師兄,一定要這樣嗎?」凝辛夷看著面前的一輛馬車和一匹馬,忍不住舔了舔牙根:「偌大一個三清觀,真就一匹馬都沒了?」
善淵坐在馬車前,一條長腿閒閒地落下來,曳影劍和那柄總是背在滿庭背後的長刀都平放在他膝蓋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著謊話:「沒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去神都,要麼自己走回去,要麼上你的馬車,要麼與你同乘一匹馬?」凝辛夷不可置信道。
「看來是這樣的。」善淵頷首:「委屈師妹了。」
凝辛夷深呼吸,用荒謬無比的眼神看了善淵片刻,轉身就走。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她才說了絕不會原諒他,他居然便藏了馬,厚顏等在此,逼她與他同路?
他是瘋了嗎?!
不過是一段驛站的距離,即便實在是遙遠了些,她多花費些時間,也未必走不到!
只是凝辛夷才踏上官道,倏而又停住了腳步,大步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