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嬈豎起了一根手指:「噓。」
凝二十九猛地住口。
「多一顆珠子,少一顆珠子,又有什麼區別呢?」凝玉嬈笑了一聲:「總歸都是一場空罷了。」
言罷,她長長的群尾掃過青梧宮淺色石磚的地面,沒入了那一層又一層的帷幕之後。
帷幕輕揚,悠然卻又幽冷,就像是這銅雀深宮。
凝二十九跪在原地,有些發懵。
一場空……是什麼意思?
什麼一場空,誰一場空?
*
天色蒙蒙,夜色未至,燈火卻已經通明。
紫葵一臉疲色,卻因著要上前扣門而精神百倍,腰杆筆直,她登上台階,站在守門的兩隻瑞獸中央,看向出鞘擋在自己面前的兩柄長劍,冷哼一聲,高聲道:「你們是哪一房的下人?難道認不出來這馬車,認不出來凝府的家徽?還不快點把門打開?!」
隨著她的聲音,當初隨著凝辛夷嫁到扶風謝氏的十八名侍女和三十六名侍從已經排開陣型,齊齊抬頭,按劍在腰,顯然只要這門房一言不合,便要拔劍。
守門的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了驚懼之色。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院中如今住的究竟是誰,卻也知道此人身份神秘,決不能泄露半分。但尋常的阿貓阿狗上門,也就打發走了,可如今這馬車上所繪的,分明是龍溪凝氏主家的家徽!
「不知馬車中……是凝家哪位貴人?」斟酌片刻,其中一人問道:「我等此前並未接到通知……」
「這是凝家的別院,我家貴人想來就來了,怎麼,回自己家之前還要通報於你們?!你們當自己是誰?你姓凝還是我家貴人姓凝?!這別院別的又是誰的院?!」不得不說,紫葵潑辣起來,那張嘴確實鮮少有人能敵:「我勸你們現在就去叫這別院管事的出來,我數十個數,若是不來,這門今日,恐怕只能換一扇新的了。」
紫葵言罷,張口便拉長音調開始數,氣勢極盛,目中無人。
善淵看著在馬車中端坐平靜毫無異色的凝辛夷,再看向車外自己也算是見過數面的侍女,心道有這麼一位侍女,想要沒有跋扈之名,怕是也挺難的。
倒是謝玄衣許久不見這種派頭,津津有味看了會兒,道:「你何時把她們也叫來了?」
「這里到底是天子腳下。」凝辛夷道:「師出總要有名。我回神都乃是攜夫省親,難道兩手空空地回來?我乃凝家女,入夜不方便進城,想要入自家別院休息一夜,卻竟然被阻攔在門外,一氣之下,教訓了些下人,流了點血,也是正常的事情。」
謝玄衣此前只有一腔熱血,還在心中感慨凝辛夷竟然有如此安排,便聽馬車外,紫葵已經數到了「八」。
門卻還沒開。
「凝三,凝六。」凝辛夷揚聲。
凝三凝六一個閃身,不過眨眼,便已經越過了那兩名侍衛,一腳踢開了緊閉的中門。
沉重的悶響擴散開來,像是將這一座安靜至極的別院驚醒。
暮色尚未降臨,但冬日天光灰暗,整座別院原本似乎有些昏沉,可就在這中門洞開之時,滿別院的燈倏而亮了起來,仿佛要將這一方天穹都照亮!
一道消瘦卻挺拔的身影負手凝立在影壁之前,背對著所有人,他身上的靛青道袍有些發白,鬚髮卻一絲不苟,他似是出世已久,身上早已沒了半點塵世之氣,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沉沉,枯槁腐朽。
不過一眼,謝玄衣握著劍的手驟而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