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如此,更不必說皇帝出宮祭天要路過此鼓之時。值守此處的護衛更是里三層外三層,連一隻額外的蒼蠅都不會放進去,務必不能驚擾了聖架。
蒼蠅進不去,凝辛夷可以。
她不挑清晨,因為祭天乃是為天下祭,而蒼生無辜。
所以黃昏將近,御駕將至,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襲白衣悄然從天而降,像是這昏沉冬日浩瀚城牆外的一抹最聖潔的素縞。
「什麼人!速速退下!」方才還有點發呆的護衛驚醒過來,厲聲喝問。
「吾乃持天下冤屈之人。」凝辛夷朗聲應道:「今日來此,請敲登聞鼓。」
她這一聲裡帶著三清之氣,話語出,便已經響徹了闕門之外,傳入了這一行車輦之中。
御駕之上,被十二重冕旒遮掩了神色的徽元帝微微抬眼。
凝辛夷輕巧穿過那些護衛,如白紙蝴蝶般俯身,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提起了神都城闕門前登聞鼓的鼓槌。
咚——
第175章 神都花開,雪落,冬雷……
這一日的黃昏如殘血,天邊斜陽下墜的速度也似被鼓聲所驚,要比平素里更慢一些。
那鼓聲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來過,可普一響起,便已經驚起了城樓上棲息的飛鳥,城中今日躲著貴人們的百姓,如一條動線排列的天潢貴胄門的車輦,還有最為浩大的御駕。
御駕後,一輛儀仗稍遜的馬車裡,有一襲莊重華服的青年掀開車簾:「前面發生了何事?」
一旁的隨侍躬身道:「回太子殿下的話,乃是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原來這車駕中的,正是三年前立儲後,如今已經入了東宮的姬承熙。所謂承天之佑,熙熙向榮,雖然如今銅雀三台還沒有立中宮,但太子的地位卻十分穩固。
「哦?」太子微微擰眉,他相貌英俊周正,眉眼間有權勢滔滔帶來的凌厲和威嚴,目光卻平和清正:「倒是許久未曾聽過鼓響了。擊鼓者何人,有何冤屈?」
神都大,可凝家這位三小姐也著實太過出名,且不論她一地狼藉的聲名,那張臉也已經足夠讓人見之不忘,沒人認不出來。
只是凝三小姐敲登聞鼓,卻不僅僅是三小姐的事,畢竟她姓凝,而如今這世間最有名的那位凝司空,是她的父親。
隨侍輕輕搖頭:「尚不知有何冤屈,只是那擊鼓之人倒是並不陌生,乃是凝府的三小姐,凝辛夷。」
太子微微挑眉,露出幾分意外之色,目光向著身後的車輦看去。皇帝與儲君領百官祭天,那排成一片烏泱泱的黑的馬車之中,自然也有凝司空的車輦。
「可通知凝司空了?」太子問道。
隨侍頷首:「自然,已經有人去了。另外還有一事……平北候府無人應門。」
太子擰眉,輕輕揮了揮手讓隨侍退下,心底卻在想,平北候才得封侯位,駐邊三年第一次歸朝,卻竟然不來祭天,也不稱病,更無其他徵兆,說不來便不來,怎麼想都覺得這其中大有蹊蹺。加之昨夜有人來報,說平北候深夜披甲闖宵禁出城,一路向著凝家別院的方向去了,卻不敢跟得太近,不知之後如何……
他抬眉看向路盡頭那登聞鼓和鼓下太過模糊的白衣身影,心頭驀地一跳。
這兩件事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繫?
同樣或相似的對話,還發生在這一路的無數車輦旁。凝司空車輦旁的那位隨侍的神色顯然要比其他人要更慌亂一些,然而等到他說完,自家老爺的臉上卻竟然沒有半分意外亦或是惱怒之色,隨侍等了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主子,要去將小姐帶下來嗎?」
「帶下來?」凝茂宏平靜地掃了他一眼:「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