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可這些畫面,這些話語卻像是被某種力量堵在了嘴裡,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驀然哽咽地搖頭。
「阿橘,你是九方辛夷,也是凝辛夷。你想要叫什麼名字,都是你的自由。」九方青穹輕聲道:「你可以是你想要成為的任何人。」
他抬手,終於觸碰到了面前的如是菩提樹,粗糙堅硬的樹皮烙在他枯瘦的掌心,他卻好似覺得這樣還不夠,緊緊地按在上面,卻又好似怕弄疼這棵樹般,有些顫抖地收回了手。
「十年前,我最後一次出塔,是看著我的妻子方相寰雲以身祭塔。她以血肉神魂為陣眼,深埋菩提樹下,這棵樹的每一寸樹幹與枝葉,都是她的血肉。可我卻高居塔上,足足十年,都沒有來看過她一眼。因為她讓我忘了這一切,讓我的心中只剩下這個人間。既然這是她的遺願,我也總要去完成。」他深深看著面前的菩提樹,菩提枝葉舒展,滿樹的枝葉如雨落下,像是感知到了他此刻的決心和想要去做的事情,以葉為淚,淚如雨下:「阿雲,你說我們女兒的名字,是辛夷盛開,春日將近的意思。可冬天總要到末尾,春日才會有辛夷花開。」
「阿爹……」九方辛夷顫聲道。
「既然如此,理應由我來做這一場冬日的尾聲。」九方青穹望著自己的女兒,微微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周身似是沉疴盡褪,那些流逝的生機全部逆轉回到了他的身上,滿頭如雪的發漫捲,那張清俊無比、惹得昔日京城無數貴女朝思暮想的臉回到了最英挺如神祇時的模樣,他的眼瞳之中,也重新有了光。
原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女兒,是這個樣子。
他有些喟嘆地注視她,看到她捂著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終於掙脫了身上的桎梏,拼命地撲上前來,卻竟然穿過了他的身軀,撲了個空。
片刻前,還在她從高樹墜落之時接住的父親,已經肉身消散,空餘一具神魂。
菩提樹颯颯作響,玄天塔寸寸碎裂,一片像是毀天滅地般的轟然聲囂和天旋地轉後,九方青穹驀地振臂。
天地間有無數條肉眼可見的三清之線連在了他的身上,彼端卻沒入無盡虛空,不知所蹤,似是去了遙遠的彼方,卻也有那麼一根,連接在了徽元帝的身上。
不等徽元帝的臉上露出愕色,九方青穹已經並指為劍,起袖而揮!
游龍般的劍光在他周身掀起一片劍海,那些連接在他身上的三清之線被一條條斬斷,節節寸斷開來,每一條線的斷開,都會讓他肉眼可見地痛極,可劍意卻並未有片刻停滯。
他乃大徽國師九方青穹,占天問卦,豈能苟利社稷,豈能容蒼生成為欲壑的填料!
所以他以他的生命與軀殼來起這最後一卦,書寫最後一次天象,將所有以兩儀菩提大陣、藉由菩提葉與登仙藥延年增壽,行不軌之事的世家中人體內的生機全部抽走!
徽元帝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才剛剛擁有了力量,卻又將要失去,他高聲大喊一聲:「不——」
九方青穹的劍氣卻已經斬斷了那根線。
然後,這位悲憫世人,眼中只有蒼生天下的國師大人徹底力竭,他的肉身消散,神魂也已經累極,變得縹緲模糊起來。
而他既然已經為了蒼生而死,所以終於可以不看蒼生,只看自己眼前的一人,露出了最後一個模糊卻溫柔的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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