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情這半年十分勞累,常因體力不支去醫院打營養針,平時很少顯露疲態,以漠然與理智的形象示人,仿佛表情再少一些,情緒波動不明顯些,便可以更好地抵擋攻擊和流言蜚語。只有和最親近的人在一起,他才會像以前一樣,稍撒幾句嬌。
趙自溪安慰他說「當然啊」,之後李善情似乎是頭一次和她提起了維原生科,問她:「你覺得如果等以後我們的成品上市了,公司風評會不會好一點?」
「很難判斷……」趙自溪並不敢下定論。
「這下慘了,」李善情感慨,「真的要變成維原生科的反面案例了。」他抿起嘴角,唉聲嘆氣,表情是那陣子很難出現的生動:「我最近都不敢陪瑪麗去餐廳吃飯。」
趙自溪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看他搖頭晃腦,不由自主摸了摸他的腦袋,李善情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什麼,對她笑了。
那笑容很奇怪,突然之間變得成熟,讓趙自溪很難忘記。
「這樣好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他也很喜歡摸我的頭。」李善情這麼對她說。
搬了辦公室後,李善情工作和學業的壓力未減,不時出席一些社交場合,在兩名保鏢的保護下,大大方方地晃來晃去,與不同的人物虛與委蛇。
有時他也會希望能碰上莊敘或維原生科的高管,但不知為何,大概是運氣用盡,從未碰見過。
出於身體的原因,李善情無法離開番城太遠,但公司發展後,有太多工作必須離開番城進行,他和威爾商量,決定買一架私人飛機,配備自己的醫生和器材,以供出行。
到了九月份,由於換季溫度變化,李善情生了場感冒。
或許是積勞成疾,肺炎雖未復發,他卻昏昏沉沉,總不見好。好在第一期臨床試驗進行得很順利,學校的教授也體諒他,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響。
生病的兩周,李善情住院,偶爾會想起莊敘。一天晚上,他嘗試換了號碼給莊敘打過電話,還是無法接通,懷疑莊敘屏蔽了所有的陌生號碼。
可能莊敘是吃了以前認識李善情時的虧,不想再收到陌生號碼的消息,再沉入一段糟糕的關係了。
不過確實是這樣,李善情和莊敘不該再聯繫。李善情也早已減少了去看莊敘各類新聞和訪談的頻率,以免自己對莊敘的正面形象感到妒忌。
李善情很難想像,如果當時沒有與莊敘徹底分開,現在兩人的關係會是如何雜亂無章。要莊敘不幫助他,或完全不發聲,大概不是莊敘的性格,但如果莊敘加入,事態又會複雜百倍。
這結局對他們兩人都好,或許李善情本來就註定是孤單的。
大部分的時間裡,李善情已經接受了,正常地度過生命中沒有莊敘的時刻,並覺得聚散離合是人生最常有的場景。
他沒那麼需要莊敘,莊敘也沒那麼需要他,他們本便是由李善情的自私與強勢,強行綁到一起過的,兩個沒有能完美貼合的面的多面體。感情說淺不淺說深不深,放進土裡埋掉就可以結束,李善情應當遵循理智的教導,不必太可惜。
可是莊敘現在會在和誰發簡訊呢?他會不會和新的人戀愛並與對方說晚安,在離開辦公室時報備?傷心時又會和誰打電話?
李善情生病的時候心靈很脆弱,想到類似的橋段,就覺得自己病得更重,五臟六腑縮到一起,幻想自己在那時對莊敘說他後悔了,他們再多在一起一禮拜,要莊敘重新重視他吻他,不要走出他的生命,哪怕只是一周。
這時候,李善情既體會到NoaLume的必要性,又發現在這種時刻,他並不想以藥物控制自己的傷心。因為和別人不同,如果連他都忘記他和莊敘那一段短暫的戀愛的話,這世上就不會有人再記得了。
好在打不通電話,精神也不好,李善情睡一覺,情緒也就過去了,覺得等以後身體好些,還是得儘早植入,不然人一生病就這般沒用,怎麼行?
李善情的感冒在九月底基本痊癒,先前安排好的幾場採訪和會面,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他人瘦了一圈,不想出鏡露出虛弱的模樣,因此又將上半年常約的那位造型師邀請過來。
吃了兩顆過敏藥,化妝師將他打理得很精神,稍顯凹陷的面頰看上去都鼓起來,也留下了很不錯的照片,爸爸媽媽看到後發來誇獎。
李善情的第一架飛機是從一位經紀商那裡購買,機齡三年多的二手中型機,由一位富商售出,在十月底翻新完成交付。
飛機機身噴塗了黑色的NoaLume的商標,停到番城市郊一個小型機場的運營商私人機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