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的人影跨進竹門,一個皮膚黝黑,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努力說著非常拗口的官話,「姑娘,你醒了。」
姜采盈躺在床上警惕地看著來人,嗓子裡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她費勁兒轉了轉頭打量四周。竹屋的門大敞開著,光透進來。她聽到門外有劈柴聲,搗衣聲,一股若隱若現的中藥味飄進她的鼻尖。
男人猜了一會兒,笑道:「姑娘,你別怕。我是這山裡的樵夫,名叫劉漁,負責漁陽的木材供應,這是我女兒南南。」
漁陽縣?
他們還在荊州地界。
那嬌俏可愛的小女兒向她眨了眨眼,搶道:「我和爹爹在山上砍柴,發現你和你郎君躺在路邊奄奄一息,你們的傷需要馬上救治,所以我們把你們帶回了家。」
姜采盈頭腦模糊,大腦宕機。
誰是她郎君?
姜采盈的目光越過他們,在房內外掃視著。
劉漁反應過來,解釋道:「你是在找你郎君?你放心,他只是進山給你尋藥了,你身體羸弱,需要些草藥進補固元,如今已過正午,相信他很快便能回來。」
姜采盈的嗓子干啞得厲害,「他不是我郎君。」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響動,門扉被開,有人踩著地上積葉的簌簌聲而來。
黃髮垂髫的小女孩兒從床邊跳起,往外面看去,「姐姐,你郎君回來了。」
幽長的身影邁過竹居門檻往裡走來,來人穿著普通的麻布灰衣,腰間用一根粗麻繩胡亂地綁著,一頂斗笠擋住他大半張臉,整個人顯得野性又質樸。
男子抬手,微低頭,摘下斗笠,幾縷青絲散落在他顴骨兩側,隨意的動作襯得他更加丰神俊朗。
姜采盈躺在床下,驚詫地下巴微張。這還是她所認識的衛衡麼?
見姜采盈清醒,衛衡面色一松。他輕輕撣開兩袖及衣襟上的灰塵,走過來,望著她的神情深情欣喜,「娘子,你醒了」
娘子?
姜采盈面上薄紅怒瞪過去,衛衡卻探出一隻手來,放在她額間,輕笑道:「娘子,莫不是燒糊塗,不認得為夫了?」
姜采盈剛欲掙扎,便覺衛衡從被褥下探過手來握了握她的手心,眼眸里閃著寒光。
「既然你郎君回了,我們便不打擾了。廊外還煎著藥,南南你跟我出來看火。」
「哦。」
小女孩有些花痴的目光不舍地從衛衡身上收回,亦步亦趨地跟著男人走出去,粗重簡陋的竹門一關,衛衡立即收住情緒。
他掰開姜采盈的唇,往裡塞了點東西。那東西帶著薄荷清香,入口即化,劃入咽喉。
姜采盈咳了一下,「這又是何藥?」
衛衡眸色平靜,「你最近日子特殊,寒症又猛烈,身體甚是體虛吃這個能夠穩住你氣脈。」
話音剛落,姜采盈便覺腹部一陣猛墜,有溫熱的液體緩緩往下流。
她體質偏寒,自初潮過後,每逢月事定痛不欲生。衛衡注意到她的不適,臉色發沉,轉身輕咳一聲,「我去叫南南過來。」
姜采盈臉募地轉紅。半刻鐘之後,南南推門出去,「郎君,你娘子好了。」
話音落下,衛衡推門而入。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匯,空氣中瀰漫著些意味不明的尷尬。
衛衡踏步走近,伸手將她攬起,靠坐在床背上。
姜采盈的視線往下,不小心落在他的手腕處。
即便在昏迷之中,姜采盈仍記得鋒利的巨石割開衛衡衣袍時他口中隱忍的悶哼,以及溫熱的液體滴在她臉龐的黏膩。
「你的傷勢...」
「無礙。」衛衡並不在意,「已經好了。」
「究竟發生了何事?」
衛衡站在離她幾尺遠的地方,長身而立,「我們遭遇了山匪的伏擊。」
姜采盈疑惑,「荊州地界內,此時竟也有山匪橫行?」
未免太巧。
衛衡斜瞥了她一眼,「荊州刺史劉德光,你認識麼?」
姜采盈搖搖頭,「只聽過這人名號。怎麼,你與那劉德光曾有過節?」
「他有一子曾入西南軍,宛城之戰中做了逃兵,被我一箭刺死。」
......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難怪他雖改道,卻無意入城。
「你的意思是,劉德光與山匪勾結,想借山匪名義將你除之而後快?可是,你改道荊州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並且提前設伏?」
「這便要問問公主殿下暗中隨侍的羽林軍了。」他眼波流轉,一字一頓,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目光牢牢地盯在她身上。
姜采盈臉色發僵,「什麼...」
衛衡負手而立,「你不必瞞我。羽林軍副使江澈,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