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大雲朝四面楚歌。
陵都城的局勢也瞬間緊張起來。
前些日子還在痛罵衛衡欺天滅祖,實乃衣冠禽獸的百姓們,這會兒又紛紛祈禱著擁有他的庇護。
畢竟,除卻淮西李氏外,如今大雲朝中能夠驍勇殺敵,指揮千軍的大將就只有他一個。
朝堂之上,衛衡的舊部一雪前恥,好似揚眉吐氣了一般。前些日子對衛衡批鬥討伐者,此刻也紛紛垂下頭去。
誰能想到,朝中局勢變換如此之快。
龍椅之上,姜叡的臉色有些陰沉。
他好不容易才將衛衡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可一場風波,他的風評已然全面扭轉。
但是他已經沒有閒暇去算計那些。當務之急是要排兵布陣,應對夜秦之法。
淮西李氏伏法後,他手底下擁兵數萬大部分被重新收編到各個州縣,零散不堪。京城的主力軍,大部分在衛衡手中。
剩下的,便是京城的禁軍和巡防營的散兵。兵力尚且不論,這齣征的將領又有誰能勝任呢?
姜叡的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群臣,大臣們眾說紛紜,卻都紛紛避開他視線。
就連幾個武將,察覺到他的視線後都下意識後退半步,仿佛生怕被點名。
「怎麼?」姜叡冷笑一聲,指尖輕輕敲擊御座扶手,「夜秦人不過是一群流寇,朕的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應戰?」
殿內靜得可怕。
夜秦雖為癬芥,可卻能讓傷了大雲朝如今最善戰的輔國大將軍。可見,夜秦實力已經今非昔比。
原戶部尚書朱淵擦了擦額角的汗,低聲道:「陛下,近年國庫吃緊,大家也是怕若貿然開戰,會讓百姓們都處於水深火熱中...」
「是啊是啊...」
眾人找到一個由頭,紛紛點頭為他們的懦弱和自私開脫。姜叡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片寒涼。
這些平日裡高談闊論、自詡忠勇的臣子,到了關鍵時刻卻只知道明哲保身...此番心性與格局,倒還真是不如...不如亞父。
自他登基以來,姜叡叫了衛衡數年的亞父。可每喊一聲,他的胸中就多了一份憎與怨。
擺脫衛衡,處置權臣,從此還大雲朝清平安樂,本是他為政一生的夙願。可如今看來,即便衛衡欺君罔上,妄圖一手遮天。但在國家危難之際,他至少沒想著退縮。
在一片躲閃的目光中,兵部白玉棲站出來,「陛下,臣願率軍前往夜秦。」
自從上次貪墨一案出後,白家在陵都城中的風評被害,在世家面前也隱隱有不能抬頭之勢。
白玉棲正想趁著這次機會,為家族一雪前恥。
可陛下卻想也不想拒絕了,「白侍郎的忠正之心,朕心領了。只是帶兵打仗是武將的事,你為文官,並不通兵事。」
戰場殘酷,並非兒戲。
「陛下!」一向木訥的白玉棲,此刻卻再次懇切,「陛下,臣雖為文官,卻自小熟讀兵書,對排兵布陣之事頗有研究。且此次南下夜秦,有大司馬帶頭衝鋒,我也只是起到一個增援兵力的作用,想必不會貽誤軍情。」
白玉棲此話,也算是在理。
姜叡想了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好,馳援大司馬之事,就交給白卿了。」
「多謝陛下。」白玉棲行禮謝恩。
姜叡的目光越過他,威嚴又稍顯無奈的聲音迴蕩在大殿,「諸位愛卿,可有誰還願北上,阻擋北梁拓跋大軍入境?」
殿內空餘迴響,許久之後,才有一位年近耄耋的老將站出來,「啟稟陛下,老臣願往!」
他的身後,有人輕聲驚呼,「爹!」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姜叡循著聲音望過去,忠肅侯府的何冉著紅色官服,頭髮須白,精神抖擻地立於中央。
「何老...」姜叡心中動容,卻又有些擔心,「北方快要進入冬天,您如今年事已高,恐怕身體吃不消啊。」
何冉高聲道:「陛下,臣雖年老,可從前鐵馬錚錚之歲月,午夜夢回時仍歷歷在目。臣為武將戎馬半生,早已經習慣各種惡劣戰況。況且如今國家有難,身為大雲子民,又豈有怯懦不戰之理?」
此話剛出,滿殿臣子皆紅著臉,不敢再說話。少帝沉默了半天,實在不忍。
另一方面也有擔憂。
北梁的拓跋王室,近幾年出了一位年輕的軍事大才拓跋渙,他擅長用奇兵,以快速戰消耗敵人。不到三年,就已經取代拓跋氏原來病死的王儲,成為了北梁燕狄人的主心骨。
何老雖戎馬半生,作戰經驗豐富,但他行軍布陣難免陷於陳年經驗之中,恐怕在拓跋渙那裡討不到好。
見姜叡有所猶豫,何冉再次開口,「陛下,臣如今雖少理朝政,可對軍政要務卻一直留意觀察。拓跋渙剛剛統一了北梁內部的族群之戰,元氣大傷,短期內是不會輕易發動一次大戰的。」
「燕狄人此番盤踞在我朝邊境,也不過只是在試探我們大雲的底線。倘若我們迅速整兵,在人數上壓倒他們,他們也會投鼠忌器。」